默和羽瞳从她两人的脸上读出了沮丧。
“怎么,没有找到吗?”默问他们。
“找是找到了,不过他已经死了。”初晓像泄了气的皮球,吹着散落在额前的秀发。
这时季雨霏恰巧从旁边走过,看见他们站在那里,一个个萎靡不振,便走上前去询问:“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颓废呀?来,跟老师说说。”
初晓注意到羽瞳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想起他和季老师的关系,心里就一阵发酸。但她却强装微笑,把狗子的事和季老师说了。
没想到她一听,眼睛立马睁得老大,忍不住掩嘴而笑,“呵呵,刘铁军死了,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老师,这有什么好笑的?”初晓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加上她笑得那么欢,语气竟有些微怒。
不过季雨霏只顾着笑去了,根本没注意这些。
“刘铁军,他根本没死!”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这怎么可能?公安系统里显示的还会有错吗?”初晓被弄得头昏脑胀,语气有些急切。
“对呀,老师你可别拿这个开玩笑,小心刘铁军晚上来找你哦!”暮言故作阴森地说道。
“老师没有说谎,因为这刘铁军我认识,他小时候就住在清荷巷,还有四个玩得好的伙伴,不过很早就走了。”季雨霏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不像是开玩笑。
“老师,那为什么……?”如果刘铁军真的还活着,那么他在公安系统里的死亡背后一定大有文章,说不定就与这一系列命案有关。初晓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但都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他要躲债。”季雨霏顿了顿,继续道,“他之前是生意人,为了扩大生意规模,急于用钱的他去借了高利贷,但当时市场不景气,他把所有的家当都赔了进去,黑道的人很快找上门来,他的家被强行卖掉,但还是不足以还债,黑道的人扬言一个星期内不把剩余的钱和息还上,就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没有想着如何去筹钱,而是委托一位白道上的朋友帮他弄一张死亡证明,于是他就这样‘被死亡’了。”
“季老师怎么知道这些的?”初晓问。
“因为当时他曾到我这儿躲过一段时间。我听他说的。”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们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和他谈谈。”初晓急切万分。
可季老师却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我恐怕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他的,不把他的去向告诉任何人。”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不然会出很大的麻烦。”初晓语气强硬。
“有多麻烦?比他被人砍死麻烦吗?”季雨霏毫不退让。
“我们知道你很为难,不过我们保证守口如瓶,还不行吗?”初晓见她话说的没有旋转余地,态度一下子软了,几乎是央求道。
季雨霏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小声道:“去我家吧,那里好说话。”
季老师的家不大,但很精致,精致得连角落里都布置了小巧的盆栽。
“季老师好像很喜欢植物呀?”初晓一进门就觉得满眼绿色。
季雨霏笑着点点头,“你们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绿茶?”她一边说着一边忙开了。
“季老师不必麻烦了……”初晓还没说完,暮言就说:“咖啡。”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暮言收敛了些,往沙发里挪了挪。
“呵呵,你们走运了,昨天我网购的猫屎咖啡刚到。”
“什么?猫屎……咖啡?”暮言真后悔自己的选择。
“呵呵,你别紧张,这猫屎咖啡可是咖啡中的佳品哦,号称全世界最贵的咖啡,我是从一个朋友开的网店上买的,所以便宜不少,不过还是价格不菲。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麝香猫咖啡,是麝香猫吃下成熟的咖啡豆,经过消化排出体外,再从它粪便中提取出的。由于经过胃的发酵,这种咖啡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让人一饮难忘。”
听季雨霏这么解释,初晓更不敢喝了,甚至觉得有些恶心。默自然也不会喝这种由“同类”排下的东西。
暮言倒是无所谓,羽瞳也没什么反应,季雨霏端着一盘咖啡走了过来,其实从刚才就一直闻到那浓浓的馥郁,让人心神陶醉,怎么也无法联想到这么清香的饮料来自一种猫科动物排泄物。
初晓和默不断地吞口水,勉强抑制着被调起的食欲,可当暮言故意把咖啡放在初晓鼻前时,初晓还真差点经不住诱惑。
“要喝你自己喝,别惹我发火!”初晓头一撇,不再去看那诱人的咖啡色。
由于那咖啡实在是太过可口,前半个小时只听到小口啜饮与享受轻叹的音,而初晓和默就一直看着窗外。
咖啡喝完了,初晓的耐心也走到了尽头,“我们开始吧,季老师,刘铁军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就在我们学校。”
“什么?!”众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是的,他在后勤部当干事,靠打杂为生,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
“他为什么还要呆在浅沫市?他不是要躲债吗?”初晓诧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缘由,虽然他老是说要永远离开浅沫市,可他还是回来了,并且一呆就是几十年。”季雨霏说完,将杯子收到厨房冲洗,初晓也去帮忙。
她问她:“这是真的吗?那他现在换了名字吧,还请老师务必告诉我。”
“告诉你可以,不过你们得答应绝不把此事说出去,并且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初晓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我们绝对说到做到,老师请放心。”
“嗯,那就好。”雨霏将水龙头关掉,“他改名叫张赎。”
同样是下雨天,哗哗啦啦诉说着谁的寂寞。
夜已深,一辆的士停在了艾羽门口,车灯被雨水折射得朦胧。
一把黑伞撑起,从车里下来一个艾羽的学生,他眼神迷离,脚步踉跄,似是喝醉了酒。
其实他刚从朋友的生日party上回来。借着酒力,夜的漆黑也镇不住他了。
通往男生二号宿舍的路上,一个黑影踽踽独行,像是一个晃荡的幽灵。
他急匆匆的脚步溅起的水花,伞面滑落的雨滴,以及满嘴的酒气让气氛十分诡异,可他却毫不知情。
“刺啦”一声,天边一道闪电将夜幕撕成两半,如同剪影般,细长平行的电线上好像多了些什么,累赘而压抑。
他终于被雨水打得清醒些了,注意到那奇怪的瞬间。于是停下脚步,驻足仰望。
“刺啦!”又是一道闪电,这回他看清楚了,尖叫凝固在喉咙里,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一瞬间抽走。恐惧要了他的命。
至于他最后看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次日清晨,一名早起晨练的同学发现他僵硬的尸体,警方不厌其烦地赶来,甚至想把警局直接搬来艾羽算了,免得跑来跑去这么麻烦。
死因仍旧是心肌梗塞,毫不费力便能判断他生前所受的恐惧折磨。
同样,初晓在现场发现了强大的怨力,而四周却丝毫没有发现其他的怨力痕迹。
不过可疑的是,旁边便是米姗出事的那个池塘。
初晓心里有了些猜测,但是目前还无法断定。
这次总算不要找她问讯,一行人得以去找张赎。
后勤办公室在办公大楼地下一层,楼道里阴森昏暗,空气潮湿黏重,带着些许霉味。
穿过停车场,便看到墙角堆放着大量纸箱,不知放着什么。绕过去一看,一张小门半掩着昏暗的灯光,里面隐约有人影闪动。
最令初晓觉得不舒服的还是那张锈迹斑斑的铁栅门,上面的铁锈竟都聚合成相同大小的圆斑,看上去如同一只只暗红色的眼睛在警惕地盯着他们。
“晓晓,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你用天眼看看。”默环顾四周,一些阴森的气息暗流涌动。
初晓开启神识,四周果真聚合了不少的阴气,但还不是带有强烈执念的怨力或是鬼力。
“这附近只怕埋了人。”初晓判断道。
“那是当然,这一块地方之前本来就是乱葬岗。先别管这些了,进去再说。”说这句话时羽瞳已经走到了那张门的门口。不知怎地,初晓总觉得那些锈斑好似真如眼睛一般跟着他转动。
羽瞳推开门,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两个男人对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手里翻动着单据,面容愁苦。
从他们那粗糙得满是老茧的手来看,这里的工作定不轻松。
旁边也堆着小山般的纸箱,把本来不大的房间挤得更加逼仄。
“请问张赎在吗?”初晓从羽瞳身后钻出来,皱了皱鼻子,问。
一个瘦若枯柴的男人抬起了头,没有回话,警惕疑惑地看着众人。
“我们有很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初晓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温和,不想让他误会成来追债的。
张赎的目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终于确定他们不是黑道的人,绷得紧紧的表情松了下来,两眼深陷,牙齿发黄,头发稀疏,一看就属于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人。
“你们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很飘,很怪。
“工作上的一些事。”初晓撒了一个谎,她知道要是直接说学校最近死人的事,他肯定不会和他们走。
“具体什么事?”他还是有些疑惑,毕竟这些人的到来太唐突了。
“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暮言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正好要吃午饭了,一起去吃饭,算我请。”
他揉了揉塌瘪的肚子,终于犹疑了,站了起来,没有说话,跟着初晓他们,低着头往前走。
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警惕,和他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初晓丝毫不怀疑他可以随时逃走。
暮言开着劳斯莱斯幻影载他们来到学校南门旁的一家法式餐厅。
他订了个包厢,一行人围坐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尴尬。
“你先点吧,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暮言笑呵呵地要服务员把菜单先给张赎看。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一连点了十几个奢华级的大菜,虽然这些对暮言来说都不算什么。不过初晓有点看不过去,但为了解决事情,还是忍了。
结果是其他三人没点一道菜。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他一句话不说,便开始了狼吞虎咽。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一片狼藉,几乎都是他的战果。
那塌瘪的肚子鼓了起来,死灰的面容有了神彩。
“你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吧。”初晓问。
张赎晃着水晶酒杯里的白葡萄酒,满足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当然,当然。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那好,接下来,只能我们问你,你的疑问我们不予回答,可以吗?”初晓实在不想费力去解释他们是如何知道他的那些事的。
张赎略微一想,点头答应,“我不会问的,不过你们也得答应我,决不能把我的话说给别人,更不能公布我的真实身份。不然我死也不放过你们。”
他的目光一下子凶了起来,那是只有狼在临死时才会有的视线,可以不计一切代价报复的狠戾。
说实话,初晓当时心里猛地一惊,甚至害怕起他来。
“那就开始吧。你真名叫刘铁军吧?小时候有个外号叫狗子?”
“是。”
“你还记得天宝、天赐、石头和小黄吗?”
他全身像触电般猛颤了一下,眼底闪过恐惧与深深的歉疚。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怎么死的?”初晓步步紧逼。
“呃呜……”男人突然泣不成声,泪水滴滴答答坠在桌上,表情痛苦,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他们……他们本不应该死的!死的应该是我!”张赎激动得面红耳赤。
“他们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该多好,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告诉小黄,是我太懦弱!……”他已语无伦次,众人安慰了他许久,他才冷静下来,将当年的事合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