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塞外的猎鹰心想:这么罕见的兵器到底是何物?莫不是哪里的神兵利器?又是谁人所发?再回神的他发现自己早已遍体是伤,若再有神秘高人帮忙,当真无力应对了,更有可能会泄露身份!他心里的慌张快速升起,一时间觉得孤立无援,傲慢不再,同时面色阴沉!再看这地上的道士面如土色,不省人事,说不定已经死了!他想试探着上前再下杀手,可是四周寂静的让他胆寒!看来好汉一定不能吃眼前亏了!犹豫之下的他忍着伤痛纵身一跃飞上树梢,火速消失在了马陵山的密林之中,就像是一头落败的孤狼,嚎叫着退出了战斗,洒下了一路的血迹!
心有余悸的张古月哪里能领会到猎鹰的慌张,反而是自己精神紧绷,几近缺氧!他在几次探头确认那猎鹰已经离开了之后,这才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光站稳脚跟就晃悠了半天!他想上前去查看究竟,可是腿肚子打哆嗦,迈开步子也是困难的很,满是虚汗的手心一捂胸口,发现自己的心脏简直都快跳出了的肉体!慢慢地,他长舒了几口气,强忍着冲脑的恐惧,背起尚有气息的断臂道长离开了是非之地,连忙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数里的山路,若是背着百十斤的柴火一定是累的哭爹喊娘,可是这次背着一个比柴火还重的活死人,却依然健步如飞!这或许就是人的潜力或者是恐惧让他忘记了沉重,但同时他也忘记了血水掺着自己的汗水洒了一路,这一路的印记不知道会不会招来什么祸端……
为了摆脱后面可能的追击,张古月可是卯足了劲儿,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将人背回了茅草屋!人们常说:久病成良医,更何况是这些身居大山之中的世外之人,他们往往看不起大夫,偶尔生病了,也就是自己尝试着用些草药医治。久而久之,张古月的爷爷柴兴也能粗识些医理药理。当然,两人独居大山脚下,心中早已经默契至极,所以没有人多问多说,赶紧合力给道士止血、包扎、抹药、清理,张古月也是忙着烧开水、捣药、熬药,两间茅草屋忙的是鸡飞狗跳!除了忙,他的心中还有挥之不去的忐忑和无法言表的恐惧……
一直到傍晚,年老的柴兴才和张古月将那道士上好药,包扎好。由于全身伤口过多,他整个人被包的如粽子一般!就算如此,他依旧是昏迷不醒,这条命还不算是真的保住!
将道长安顿在床之后,他们来到了院子里,张古月惊魂未定再加上劳累,瘫坐了许久。柴兴年事已高,更是经不起这整天的折腾,他往石块上一坐,像是累脱了力!张古月见状,除了不安还有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他连忙爬起打来了一盆水,给忙了一天的柴兴清洗手上的血迹!
张古月一天没有开口说话了,柴兴也没问,这中间的心有灵犀和信任可见一斑!然而此时还没人开口,他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张古月扶着膝盖吃力地蹲在旁边,心虚地问柴兴道:“爷爷,这道长的伤……能治好吗?”
柴兴显然沉稳的许多,他边洗着粗如松皮的双手,边叹息着缓声道:“难说啊,他的体内本就中了毒,毒入脏腑,想要根治怕是要一年半载的啊!现在又加上长期奔波造成的衰弱和外伤缠身,恐怕治好了也功力全失了!下半辈子恐怕都不能再用拳脚刀剑了啊!”
张古月本能地递上擦手的麻布说道:“功力全失?也好,至少保住了性命!您说,是吧?”说话之时,张古月显得丝毫没有底气,生怕柴兴会出言责怪他,更怕柴兴不责怪他!这其实并不矛盾,往日里,张古月总是被教导少和陌生人接触,也不可以带生人回家,有时候他以为是因为家里缺衣少粮,有的时候柴兴过于严厉,他也就没有多问为什么。若是责怪几句倒是罢了,若是不责怪,张古月反而惴惴不安,忧心忡忡!
柴兴叹息着说:“习武之人,往往视功夫如生命啊,更何况在这武举盛行的年头啊!不过孩子,你救他是没错的,是积德的好事!没错的!”
张古月一听,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不少!原有的疲惫也消去了一半!熟不知这是不是老人家故意给孩子宽慰的言语!他问道:“是好事?那爷爷你咋这个神情啊?”
柴兴一听,勉强地改了改神色“没有,孩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是老了,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张古月转念一想,这次怕还是因为家里养不起这样的外人的吧,更何况是一年半载之久呢!看着柴兴愁眉紧锁,一旁的他暗下决心,一定在今年想办法好好赚钱,担起这个家的大梁,不让救下的道长成了家里的负担。而柴兴忧虑的是,这样与世隔绝的马陵山哪来的道士?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江湖仇杀?沉思中,柴兴仿佛又看到了道长的断臂,这时候,一道飞射的寒光逼来,道长抱着断臂痛苦地哀嚎!柴兴一个激灵,打断了思绪,可是转念就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道长的胸前,一片巴掌大的黑斑浮在前胸,这分明就是有一股极强的毒烟在他的体内涌动!
柴兴暗暗深呼吸,想摆脱这种不安的思绪,可他怎么又会有这种思绪呢?真是奇怪!默契的祖孙二人,如今各想各事,南辕北辙!
没等张古月看出异样,柴兴转念道:“今儿晚了,你把这血水倒了吧,记得一定要倒远一些!”
张古月满脑杂乱,心绪如麻,也没能察觉柴兴的心思和话语!他应声而起,吃力地端着半木盆的血水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篱笆小院,他双腿这般打颤,已经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怕的了。
以前柴兴要求把脏水倒的远一些,是为了防止招来蛇蚁蚊虫什么的,这次要倒远一些,估计也就是害怕野狗什么的闻着腥味而来的吧!张古月心里其实没有多想,只是一划而过的本能罢了!所以也就没走几步就将血水倒在了门前不远处的古槐树下。
听到张古月远去的声音,柴兴再一次叹息了起来,凝重的神色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凝重,他望着窗户里竹床上的道长,又一次不自主地陷入了一个农家老汉不该有的沉思之中,而这种沉思尽是刀光剑影和残肢断臂……
话说那一柄会旋转的柴刀把猎鹰吓得不轻!因为他这一路东来,日夜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摆脱了齐云山道士的纠缠,可别再陷入别人的围追堵截之中!当然,这猎鹰也许没少做坏事,心虚的成分也是不少!他这般焦急的想着,于是赶快跑到了窑湾古镇上去投宿,也好在暗中自我疗伤。
沿着骆马神湖向北不久就进入了古镇,猎鹰不熟悉这里的街道和地形,只是就近进入了一家夕岸客栈,没准儿就是因为这家客栈能看到神湖的夕阳西下吧!别说,这里景色怡人,美不胜收,人来人往,顾客可是不少!
满身是伤的猎鹰虽然稍有遮拦,但是仍然自以为是,不以为然,可能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样罢了!他摆着硬生生的架势就来到了柜台前:“店家,来间僻静的房间!”
你看那店家,八分小胡须油光锃亮,三分胡人的帽子油里油气,要不是这般模样和气势,恐怕也撑不起这两层的大客栈。他打量了一番猎鹰的模样和神情,摸着小胡须,尖声道:“呦!外地来哒?”
“店家莫不是欺生?”
“瞧这话说的,咱们胡汉一家,哪能欺生啊!只是本店有规矩啊,这身上有伤不得入内啊!”店家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洋洋得意,有几分嘲笑也有几分狡黠!
猎鹰一听,这才又慌忙遮掩了一下伤口和血迹,只是这样的一身脏兮兮的袍子,遮着东边遮不住西边,加上这刺鼻的血腥味和怪味,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店家接着撇着嘴,又似言辞恳切地说:“尤其是剑伤啊,兄弟!”
猎鹰听着他的言辞,心中暗气,可还是从怀中摸出了一锭足有五两的银锭拍在了店家面前,可那店家不为所动,仍然咧着嘴阴阳怪气地说:“尤其是衣衫不整,还有剑伤的人,不得入内啊!”
猎鹰眼见店家欺嘲的意思溢于言表,可是有火又不能发,这儿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再要杀人恐怕就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他只好憋着闷气恶狠狠的离开了!
转过身来,他进入了窑湾古镇正中,穿大街越小巷,同时还顺走了几块街边的粗布,把自己重新装扮了一番,虽然瞧上去不伦不类,但好歹遮遮伤口和怪味,窑湾古镇乃商旅重地,奇形怪状的人不差他一个!晚霞渐渐降临,猎鹰囫囵着就投入了四海客栈,而如今的四海客栈可是古镇的藏龙卧虎之地……
且说夜幕来临,马陵山的山脚下,月河边的古槐树旁,唯有的两盏松油灯熄灭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入夜,乌云遮住了月光,山中飘起了细雨。稍时,雷声大作,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这晚,张古月是将自己的床铺留给昏迷的道长睡的,柴兴就睡在一帘之隔的附近,而自恃年少他只好睡在堂屋房中间的长凳上。突然而来的惊雷炸醒了张古月,他把睡梦中的恐惧和不安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赶紧麻利地拿起一个木盆放在柴兴房间的床头,因为他知道那个位置马上就要漏雨。紧接着,张古月冒雨跑向院内,将装有几只鸡的竹条鸡笼拖进了屋内,他顺手把院内的另一个陶罐带进屋,回脚将木门关上,又赶紧跑向自己的床铺,然后把陶罐举在道士的身上,因为他熟知这个地方也会漏雨!
夏季的山雨越下越大,屋内已经进水了,张古月放下木盆赶紧又将鸡笼抱起,放在自己刚才躺着的凳子上,防止雨水淹着家里仅有的几只鸡。接雨水的盆子快满了,他又挨个的倒掉里面的水!熟悉的动作,本能的反应,看着的是少年的麻利,其实是穷苦人家的心酸,尤其是床上躺着的柴兴更是心如明镜!
就这样,三个人,几只鸡,一起煎熬在漫长的雨夜之中!
然而,在这东方古镇地界,雨夜煎熬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这晚,钟吾第一首富苏家的公子苏傲子也赶着夜路赶到了窑湾古镇外的骆马神湖边。听人传言,年方二十的苏家公子不爱家族生意,只专爱功夫,甚至还曾经夺得过窑湾比武大会的状元,此次云游归来怕更是习得了上乘功夫,志得意满!
第一首富的公子,自然是与众不同!你看他雨夜前行,也依旧是乘坐着金银四望车,任他外面暴雨如注,也不影响他在车中伴着烛光玩弄纸扇,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说起四望车,那可是源自宫廷所用的贵族车驾,此车双马所驾,四面配有锦绣丝帘,一路走来可以四下观景,故名四望车。而苏傲子的四望车周身配有金银铃铛,奢华无比,尤胜宫廷之中的贵族座驾!仅凭此一点,也可窥见这苏家的财力是何其的雄厚!当然,唐王朝礼教开化,这儿又远离神都洛阳,别人也不会在意苏家的车驾是不是逾越了礼教的规制。
再看那车驾前边,有四人撑伞提剑而行,车后八人穿蓑衣尾随,左右有骑马的家丁数人随时听候差遣。这样的架势就算摆在了当今的神都洛阳,也当是不小的排场了!
眼看着即将进入古镇,许久未回的苏傲子心中满是欣喜!这样的欣喜对于苏傲子来说,不仅仅是见到亲人娇妻,更是他对于自己即将展现的荣光,有无限的期许,思绪之间,他也不免面露喜色!
“嗖”!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声响在雷声中夹杂而来,苏傲子顿时一惊!就在他还没有分清是否是雷声的时候,一柄三尺青锋长剑已经穿过车帘,直直地插在了身旁的车柱之上,如不是歪身斜坐,这一剑当正中胸膛!再一回神,雨夜里一片的抽刀拔剑之声!
“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