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山门中的事务并不了解,平日间,都是跟随自己师傅的指导,进行修行。
这件事,他想听一下自己师傅的意见,再做决定。
或许自己师傅会因为他的私情,对此事有些不悦。但是师傅对自己性格的了解,相比并不会有什么阻拦。
他向着山下离去,向着一处偏远的清僻之地走去。
一路上,向他打招呼的师兄弟不知有多少,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认识他。
就连一些长老,也会向夏青鸣慈祥地照应着。
许多人,包括那些长老,夏青鸣都不认识,但处于礼貌,他还是一一回应了。
这也多了吧……
夏青鸣又应付了一位不认识的师兄,心中不断腹诽着。
平日间,他都在山门给予的一处山上,独自进行修行,很少下山,对外面的人和事,都不怎么了解。
但回过头来想,自己极少与他人接触,山门中的师兄弟就算知道自己这号人,也应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才对呀。
可是一路上,遇到的人,似乎都是和自己私交甚好的朋友,络绎不绝,异常热情。
自己师傅“穆维逐”,所在的庭院,距离自己并不远。不一会,夏青鸣便来到了他的住宿。
夏青鸣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人回应,他又在庭院中寻找了一遍,都没有见到穆师傅。
他询问了穆师傅的书童,但对方也不清楚穆师傅去哪里了。
这让夏青鸣有些疑惑,自己师傅难道是外出了?
可平日间,带着书童离去,也会留下字条的。可这次却一人独行,不知去向。
夏青鸣询问了周围好几个相邻的长老和师兄弟,但都无果。
“穆长老似乎往‘绝道峰’去了。”一名年龄较小的师弟,向着夏青鸣回答道。
在早上时,他曾路过这里,正巧碰到离去的穆维逐。
绝道峰那里并不适合居住,它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纪念曾经达到极道巅峰前辈。
平时,山门也是禁止弟子门众进入的,除了平日间,先贤的祭奠日和一些特别的事,基本没有人回去那里。
而且,山门的弟子和长老,都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这名年纪较小的弟子,对只身一人前往绝道峰的穆维逐,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夏青鸣知晓自己师傅的去处后,向那名年龄较小的同门师弟道谢,向着绝道峰而去。
……
在一处顶峰的大殿中,一名身穿长袍的老人,在几名后辈的陪同下,来到这座山门的主人面前。
“桧哲没来?”
一句淡淡的声音,从大殿高处的宝座上传来。
在低处向上仰望,透过并不遥远的阻隔,一切都变得不真切。
如同有薄纱覆盖,座椅上的景象让人目眩神恍,空洞的恍惚从肉眼传递,扭曲了视野,迷惑住了所有感官。
在眼前的只有陷入模糊的座椅,其他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处于大殿的老人,眼瞳微缩,紧紧盯着面前高处的座椅。
一丝丝晶莹的气从口鼻,涌进老人的身体,满是皱纹脸上的双眼,此刻显得异常明亮。
那双眼眸似乎能迸发出光芒,让人心胆皆禅。
不到片刻,老人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不再执着。但心中,却是格外惊撼。
“门主还有其他的事,抽不出时间来。”老人眨了眨眼,回答道。
“另外……”老人继续说道:“我们对你的做法不是很赞同。”
“毕竟,不朽只是一个幻想。尽管你做出了特别的尝试,但这太过激进了……”
说话间,老人眼袋略显臃肿的双目,向上移了移,不留痕迹地扫了上方的座椅一遍。
被阻隔的座椅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牢固的笼罩松动了,扭曲缓缓收回,没有颜色的迷恍逐渐散去。
一个削瘦的身影,缓缓从静置于此片空间的破碎中浮现。
黑袍老人身旁的几名后辈,使劲揉着眼睛,想要看清那道模糊的身影。
但依旧和此前一样,虽然能看清了许多,可只能观摩到大概的轮廓。
那道身影的面孔无法辨别,连身上穿的衣衫都无法确认。
古怪的阻隔像是烟幕,有着一样不断滚动、飘散的恍惚,但却更加虚无,没有具体的形体。
如果仅向着他的眼睛或是鼻子看去,努力注视中,在眼幕都被那一部分占满时,能了解到其中的端详。
但稍稍收回目光,观望他的整张面孔;又或是,将视线中收集的部分样貌,拼接在一起时——所有的明朗,都会如烟雾一般飘散,不留一丝一豪。
他们难以确定,这古怪阻隔造成的朦胧,是在眼前真实存在的,还是在自己脑海中。
在大殿中的几名年轻人,对眼前的景象甚是不解。
之前朦胧笼罩整个座椅时,他们还以为对方用了什么道法,阻隔了自己的视野。
现在虽然朦胧散了大半,但是依然看不清,而且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感受到一丝道法的波动。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能够端详到,对方的部分相貌,但就是无法得到完整。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而在这几名年轻人面前,那位黑袍老人,同样眯着眼睛,直直盯着站立在座椅前的身影,望眼欲穿。
两颗瞳孔在闪烁着光,一丝磅礴的大道之意,从两处眼眶不断中溢出,将这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老人,衬托得无比威严。
但尽管他用尽手段,可依旧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
老人的眼角微跳,接着向着那道模糊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说道:“甫执仙人真当是好修为呀……”
“这不是什么修行能够做到的,我只是了解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而已。”
听着对方的回答,老人眼睛闪烁出一丝精光,问道:“你窥探到了什么?”
“生命的本质,思维的源头。”那道身影意味深长地说道。
“生命的构成不只有肉身与魂魄,还有更深层次的奥秘。
“它支配了生命的感知、思维,打开了万物对天地的探索,赋予了生命独特的情感及欲望,同时,它也将生命,束缚在了基本的规则中。”
“这于极道之境又怎说?”老人反问道。
“了解我们自身的全部,方能更好的探索身外之道。无数年间,先贤们开拓了许多方式,以试图突破天地的桎梏,那些皆是对身与神的开发。”
“你所窥探的,究竟是什么?”老人没有任何的表情。
对方沉默了片刻。
但最终还是给予回应——“我不知道,我的能力远无法彻底地洞悉。”
“先贤开创的他路已经为我们这些后人照亮了方向,我只是尽力在可能的未知中开拓道路。”
老人轻叹一声,“恐不过是虚妄罢了……”
那道模糊的身影,淡淡地回应道:“不,这是伟大的,不可或缺的!”
“而且,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人间!”
“盛极必衰?”老人问道:“你相信那些吗?”
倏然间,那道身影的双眸,闪烁出明亮的光,透过了模糊的阻隔。
老人与他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从平静中,陷入了沉寂的思虑……
……
在世界的一角,万丈的深海,绵延不尽,层层的波浪起伏颠簸,托扶起高低不齐的浪山。
莫名的道力笼罩了整片海域,翻滚汹涌的海面与苍穹混成一片,丝丝缕缕,相互交织。
艳阳与蓝天皆失去了颜色,同这片海域一样,灰暗无比,仓惶而恍然。
在不知多辽阔的海面上,数道身影踏浪而行,从粘稠的天海之画中,破卷而行,向着大洋的彼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