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掀开一点纸,瞅出一点滴溜溜的小眼睛来看我,说到:“不瞒法师说,其实我们……”
“你说说说,说啥呢你,什么事儿都对外头说。你还嫌不够憋屈的是不是,给我闭嘴!”旁边那人拍他一手臂,低声喝止。
被拍了一掌,那人心里不舒服道:“你还说我,昨天你要不去捉那只大蚱蜢,我们今天能被少爷骂吗?”
“诶嘿,我说捉影,你什么意思啊,想算算总账是吧?来来来,我陪你,”另一个把额前的白纸撕下来,撸起袖子,指着捉影的脸说,“上次在花满楼,就是因为你小子大嘴巴,在少爷那儿把伍娘的事都给抖出来了,害得我没少挨咱爷罚。”
“那是你自己作的孽,干我什么事?”捉影也把纸翻到脑壳上顶着,露脸辩道,“再说了,少爷问什么,我自然是要如实回答的。那你之前要是没从中捣鬼,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人说呢?真是的。”
“那件事你敢说你身上一点腥臊味儿都没有?现在开始分你我了?”捕风扯着捉影的领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了几拳,“好,如实回答是吧?我今天,就叫你如实回答,叫你,叫你如实回答。”
“你你你敢打我?”捉影气得结巴起来,挥拳就要还手。
眼看他们就要互掐起来了,我忙上前劝阻:“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息怒息怒。争吵打骂是无能之为,对问题的解决并无半点好处,只会激增矛盾,让大家心里更加不痛快。”
他们听后,果然停止争斗,互相不屑地扭脸:“哼。”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尼向来乐乎助人。既然二位施主不愿明说,那就让贫尼来猜猜,你们如此动怒计较,所为何事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捉影偷偷弯腰伸脖子,想从维帽边缘的纱巾底下看我的模样,被旁边的捕风屈指在脑门上轻轻扣了扣,小声说:“干什么呢你,勿要冒犯法师。”
捉影知道自己失礼,忙自觉站直身子,嘴里“咳咳”一声,鼻子吸了吸气。
我继续压低嗓子:“那贫尼就得罪了。从两位施主刚刚的交谈中可以得知,你们是触了主仆之隙,被主子罚站于此。贫尼说得可对?”
“原来您都听出来了啊。”捕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贫尼猜测,你们的主子这次交给了你们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但是你们搞砸了,可对?”
“对对对。”捉影也是忙不迭地点头。
我接着说重点:“贫尼再猜,你们这次的任务跟两个人有关。”
他们对望了一眼,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卓色之姿,对否?”
他们连连应“对”,对我竖起大拇指:“法师,您真是神通广大啊。”
我就知道这男女通吃的周柏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更何况上次他回到家后知道我骗了他后,肯定气得晚上睡不着觉。不管他派人跟踪我们想干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阿弥陀佛,贫尼还算出你们家公子对这两人情思长牵。只可惜——”
捕风被我吊起胃口,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捉影看我说得完全正确,忙开口请求道:“法师,您这么厉害,可否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吧。”
“这里端头绪甚杂,你家主子又和那二人仅一面之缘,无多牵扯。贫尼只管为你们算上一算,哪儿懂那强人所难之事呢?”
“法师误会了,我们不会为难您的,”捕风往我手里塞银子道,“法师,您只管告诉我们怎样才能让我家少爷忘掉此事即可。”
我推脱再三,才终于把那几点银子揣到手里:“那好吧,不过事在人为,办法贫尼说了,这事情的结果好坏,可要看你们自己。”
“法师尽管放心,我们全听您的。”两人异口同声。
我装模装样地伸出手指假装算相,嘴里碎碎念念半天后,才道:“阿弥陀佛,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也是知道的,引火自焚乃下下之策。依目前情况来看,只好让你们家主子转移注意力了。”
捉影听得迷糊不已:“转移注意力?啥意思?”
“投其所好,”我靠近在他耳边解释道,然后叫两人站紧一点,“你们主子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他满意了,这些不快,不都烟消云散了吗?”
他们眼里一亮,咧嘴开心地笑:“对啊,法师说得是,说得是。”
“阿弥陀佛。事不宜迟,拖得越久积郁越深,你们最好今天夜里就把这件事办成。话已至此,贫尼先行告退。”我摸着手心里的银子,在斗篷底下笑开了颜。
“法师慢走。”
周柏,今天晚上,就让老娘给你好好喝一壶大的。
走到房间前,刚要推门进去楼下,突然耳边传来了尹千殇豪放不羁的大笑,和女子的咯咯笑声。
我往下看去,只见楼下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陪了一个妙龄少女,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嘴一个“讨厌”,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少女似刚刚进店的客人,被他三言两语迷得三道五津的,一直羞笑不止。女子抬手之间露出一点雪白皓腕,正帮他挑着碗里的鱼刺,把香软的白肉置于白瓷小勺,喂到他嘴里。
没想到尹千殇这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这下省事了,看来我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去了。
我进了房间,拿出买衣服剩下的一些钱,又出了一趟门把一些晚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买了回来。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向整洁的床铺走去,睡觉。
是夜。
探得周柏尚未回房,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粗麻绳绑上钩爪,然后丢到他房间的窗户边上,固定好后扯了扯,确认结实。
我换了身衣服,把维帽摘下留在房间,拎着一瓶小酒出了房门,在客栈外面溜达几圈后,最后嘬着壶嘴藏到了马厩边。
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远处显出两个清瘦的人影,慢慢朝我这边过来。
黑影越来越近,其中先听到捉影说话:“都找了这么久了,这方圆几十里连户人家都没有,法师说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你急什么,法师说的肯定没错,再等等。”另一个是捕风,言语里也有点不耐烦。
捉影和他估量着:“要不,把今天店里那姑娘弄来?”
“你可想吧,那女人会点拳脚功夫,还嫌今天被咱爷打得还不够啊?”
我看准时机,从马厩边走了出去,扭着腰左右晃了两步,然后身子突然软倒,装成一副醉酒的样子,躺在了他们前面的草地上。
“什么人?”
紧接着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脸上被人拍了拍:“姑娘,姑娘?你醒醒。”
“好熏的酒气,这是醉了?”追风稍后至,也来摇晃我的肩膀。
捉影把我的脸摆到昏暗发毛的朦胧月光底下:“诶,捕风,你看。这位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他们突然睁大眼睛互相看着对方:“难道……这就是法师说的时机?”
捉影看着我有点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次怎么婆妈了?”捕风把我从捉影那里拉了过去,把我抗到肩头说,“你不干拉倒,到时候少爷要是问起来,你可一边待着去别跳出来分赏就行。”
“谁说我不干了?你管我。”捉影从后面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