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厢正疑惑着他刚刚和那俩人的话,这边身后就传来了尹千觞的吆喝声:“哟,在看什么呢,怎么舍得回来了?”
转头看他一眼,翻眼回敬道:“你不需要知道。”
“在看某个人吧,”他躺在床上,把自己的银鞭挂上床方,“还是男人。”
那鞭子银质光泽,红穗手柄处到末端像冰锥一样渐渐缩小,到了最后成了一条极细的线坠。之前细看时,鞭子上面还带着一些细小盈实的的倒刺,挥打起来如响尾蛇尾般嗡嗡作响,让人心颤。
不过奇怪的是,上次看到的时候它还只有一臂余长,现在竟是盘了好几圈悬在了床上。
“对啊,”我把门关上,拍拍手,不在意地在他房里四处看,“刚刚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我爹的男人,就多观察了几眼。怎么,你想妨碍我认亲啊?”
“小爷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你爹长什么样,”他盯着我的眼睛,血唇勾起,抬手朝我拈来一个瓶子,“过来帮我上药。”
我走到他床边,接过药瓶,发现床柜上还摆了好几瓶一样的青花小瓷瓶,质地细腻,环身长颈。
“这是什么?”
“金创药。”
“又是让小二买的?”我觉得他肯定是怕我暗中从中作梗,或者缺斤少两私吞一部分钱,才没把买衣服和药的任务托付给我。
他眼睛斜我:“不然还爬着出去找你?”
“有这么夸张吗?”我皱眉唏嘘。
“刚刚你不就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
恶人还先告状了,要不是你自己先惹的我,我能跑出去吗?
帮他悉心涂完药膏后,我在尹千觞面前伸出手,把手指抖得乱舞,表情桀骜不驯。
“干什么?”他瞅手一眼,继续喝茶。
“钱啊,”我坐到凳子上说,“这全天片刻不离地照顾你不要劳苦费的啊,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身上没点钱怎么行呢?”
“刚刚你不是还看见你爹了?要钱管你爹要去,小爷可没钱给你。”
“我爹?”我眼睛一转,立刻扑倒在桌子上,扯着他的衣摆对他哭诉,“爹啊,给女儿点钱用吧。”
只要能给钱,昧着良心叫几声爹本宫还是豁得出去的。
我泪眼婆娑地看他,扯扯浑身沾了污垢的地方,接着又翻出裙子里面给他包扎而去的缺口道:“你看,我这身衣服两天被你折腾下来都已经不成样子了,你自己都换洗干净了,还不得可怜可怜我。”
他掀掀眼皮,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后才说:“确实有点寒碜,跟在小爷身边有损风貌。”
他大发慈悲,从袖里掏出一锭重量十足的银子,就在我眼睛放光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却摇摇头说:“五十两太多,五两就够了。”
说完便把银子收回,转而低头把靴子脱下,从里面倒出几粒碎银子,再从中拣出一粒,对我摊开手心。
我瞬间变脸,心有不甘地拿过银子:“哼,你最好别有求于我。”
他继续喝茶,对我的态度充眼不理。
我愤恨出门,心里诅咒他的伤口要晚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透。
酋时二刻,晚饭时间。
看着桌上布好多琳琅满目的一桌好菜,香飘店里店外,让人垂涎三尺。
尹千殇还算有点人性,还知道要补偿补偿我。念在这餐饭上,我就不计较今天那件碎银小事了。
我刚刚要伸筷去夹贴在烧鸡上的那根鸡腿,尹千殇以闪电之势把那盘油光漉漉的鸡肉拖走。
“干什么?”我眨着眼睛望他。
他把所有的菜都拨到自己那边,然后在桌沿上抽出一碗疙瘩大面,推到我面前:“这才是你的。”
我手里的两根筷子先后吧嗒掉落:“你说什么?”
他吸溜着猪血粉条:“面不够吗?那我让小二再加点。”
我错了,这个鸟人根本就没有人性。
“尹千殇!你给自己好酒好肉伺候着,让我吃这清汤挂面的连一个飘着的菜叶子都没有,你好意思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掀桌。
“哦,这样啊,那我再叫小二给你添几片菜叶,你等等,”他从饭菜里抬脸往柜台边喊,“小……”
我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二”字说出来。
算了,我认了,我就不该一开始先入为主,对他抱有任何改观的期望。
我坐回座位,狠狠地边咬筷子边吸嗦面,把碗里的白面都当作他的血条,连最后的汤汁都喝得一点都不剩。
“还看着我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我手疼。”
“哦,是吗?”我大快朵颐吃完面,擦嘴,“它自己要疼,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吃饭要动手,动手就会疼,所以,”他用下巴点点夹进碗里的两块鱼肉,“你还不赶紧帮我把这里面的鱼刺给挑了?”。
“你……”我拳头握得生紧,想把眼前这个人渣直接给丢到乱葬岗里掩埋。
没给我吃肉还想让我把肉给你吃,真是欺人太甚。
我扭脸就走:“不好意思,老娘不干。”
“你真不干?”
“不干。”
“那你走吧。”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心下起疑,怕他又想出了什么整我的法子,于是退回去:“我告诉你啊,你别明枪不得,又暗里放箭啊。我仇千槿可是天下记仇第一人,之前两次是对你网开一面,你别不分好赖。”
“我尹千觞是这种人吗?”他把筷子又伸进菜盘里夹出一枚牛肉丸,“本公子虽争强好胜,但也从不爱碰强扭之瓜。”
看他脸上说这话时完全坦坦荡荡的,没有一丝阴险的痕迹,我指他:“这可是你说的噢,那晚上有事再叫我,无事嘛,能憋着就憋着,我先走了。”
刚刚抬脚上了楼梯,隔房那边的两个站着不动的人就吸引了我的目的。
我带着探究的目光地走过去,只见刚刚被周柏训斥的两人正如木杆般站在门口。他们脸上都贴着一张白纸。一张上面写着“成事不足”,另一个头上则是“败事有余”,两张白纸都大得挡住了他们的脸。
他们应该就是周柏口里的捕风和捉影吧。
看着身上新换的白服,计上心头。
我咳咳两句,走到他们面前鞠了一个躬,将声音变粗:“阿弥陀佛,请问二位施主,为何事要如此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