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里是深山老林真的不过分,我待在单相随的背上已经不知道偶遇过多少野鹿和老鹰了,这些动物停驻打量我们的眼神让我头皮发麻,随时地,不远处还会传来几声狼叫。可惜单相随司空见惯,完全不知道我是默默瑟瑟发抖了好久才熬过来的。
他背着我一路走走停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我终于等来了单相随口里的好消息。
“公主你瞧,前面就是公主府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大路显现,笔直而去。我伸长脖子,看到了大道终点——高高的围院里简单地立着两座大宅,彼此隔着一段距离,周围则是一片绿森森的山林,没有任何街坊四邻,很是孤独。
还以为公主府会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气派,好歹也是交通方便吧,没想到地段是这么个待开发区。
“小随啊,咱是不是走错了?”
单相随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
我只好乖乖认命。
当单相随把我背进其中一座宅子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夕阳挂临天际线,正慢慢消逝。
我迫不及待地跳下来,往房间里的软塌一瘫,直喊要睡觉。
“公主,您先小憩一会,待会洗漱时再给患处上药。”
我记得自己今天一直没动用四肢来着,仿佛是他比较累。
我收回懒态,不好意思地对他笑:“嗯,那你也去休息吧。”
“多谢公主关心,相随先下去了。”他退下去,细心地帮我把门关上。
等他走后,我忙脱下身上外衣和鞋袜,扯过被子就倒头大睡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听到有人叫我,我睁开眼,看到门口到屏风的一段路上有水滴痕迹,屏风内则雾气腾腾。
我走过去,发现是一盆打好的洗澡水。硕大的澡盆边摆着两张小凳,凳子上摆了红白两种颜色不同的花瓣,细闻,水汽里还有清爽醒神的味道。
想是单相随吩咐下人帮我准备的。
我看了眼紧闭的门,放心地开始宽衣解带。
右脚踏入水中的那一刻,受伤地方的肌肉先是一紧,有针扎般的刺痛感,然后又舒缓开来。我将整只脚浸泡进去的时候,右脚的扭伤处像被人用指腹轻轻按揉着,分外舒服。
我撒下些花瓣,它们漂浮在水上,用手压下,放开时它们又再次旋浮上来,潋滟光色,湿发朦胧,折扇般散开,遮掩着水下那白皙透红的光滑肌肤。
在这热水中泡澡的惬意,使我的睡意又渐渐袭来。
当我栽头鼻子沾水的那一刻,我猛然惊醒,鼻腔里吸入少量温水,眼珠同时酸涩起来。
水温已经不如开始时烫人,我看着刚才脱在地上的衣服,又看看放在凳子上的干净衣裳,内心狂呼。
为什么又是白色?
“来人哪,来人!”我大声朝门口唤人。
没动静?等了好一会儿,我又喊了几句。还是没人来。
算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我扶着桶沿起身,发现左脚好像不疼了,我兴奋得在水里抖抖脚,又跺了一跺,真的不疼!原来这洗澡水还有疗伤的作用。
怀着喜大普奔的心情“哗啦”出浴,习惯性地提出右脚踩地,后一脚就要提出之时,整个人的重量立即转为单脚支撑,脚踝处突然撕裂般阵痛,身体就要软倒,索性左脚离桶底未远,我立马踩回去。
谁知道关键时刻右脚又一滑,我瞬间两脚不稳,左腿也重重撞上桶沿,一骨碌翻身倒地歇菜,脑袋嗡嗡直响。
呜呜呜……
“来……人……呐……”尾音打颤。
门好像终于听到我的哀嚎,大发慈悲地被人推开。
但是来人却是单相随。
“公主您怎么了?”他语气里很是担忧,往屏风走来。
我大惊失色,连忙扯下凳子上的衣服往身上一盖,叫住他:“站住!你你你先别过来。”
可惜话出已晚,虽然脚步被我喝住,但屏风边缘已经探出了一张俊脸。
他看着我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发丝沾水贴满整个前胸,眼里满是震惊。
看他盯着我的窘态微张红唇,半天说不出话来,本宫这时居然也脸红了。
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呃,小随啊,”我尴尬地唤他,出言解释,“我其实吧,就想穿个衣服来着。”
他收回晃神,脸色微润,喉咙干咳几声:“公主,我先抱你起来。”
闻言我思绪凌乱,眼神躲闪,想拒绝,但是又完全动弹不得,恐怕刚刚整个人一下子撞得不轻,只好任由他过来。
好歹本宫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干脆大方点。可惜我这边满脑子想着他会不会乱摸乱看这一茬,单相随则是呼吸丝毫不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拿过搭在屏风上的一条白围单,盖住我后把我抱到床上。
小随不愧是正人君子。
我把白单里面的衣服扯出来,又解释道:“其实刚刚我的脚不疼了的。”
“公主不会真的以为泡个澡脚就能彻底好了吧,”他笑,“水里的舒筋散只是活络您的穴道,让淤血能够顺利排出罢了。”
可不是吗,该死的单纯。
“公主请把脚伸出来。”
我以为他要帮我看伤处,于是听话地拉开围单,把刚刚撞伤的大腿露了出来。
后者在见到我白花花的大长腿后呼吸微凝,最后被那处明显的青色吸引注意:“你刚刚还有哪里摔伤?”
“就这里。”
他拿出一盒红色的乳膏,又取几根细细的竹签,挑了些红渣抹在我的腿上,又仔细地拉过我的右脚,涂涂抹抹。上好药后他对着我的伤脚开始轻轻按摩,力度刚好。
真是体贴的小媳妇啊,赫连旻月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小随啊,你对我太好了,”我用感激的小眼神看他,随即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只要在我面前吱一声,我帮你修理他全家。”
他扑哧一笑,笑容西子般纯澈动人,不好意思地埋眼:“相随侍奉公主,是天经地义的事,公主不必挂心。”
害,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可是为什么刚刚我往外面喊,没丫鬟呢?”刚刚进这个公主府就感觉不太对劲,仔细回忆,好像目前除了单相随,我没遇到过其他人。
他道:“公主想要丫鬟奴才们伺候,明早往隔壁宅里去就行了。这里是公主和侍郎们的私人府宅,平常是绝不准外人出入的。”
这个“们”是什么情况,难道赫连不止单相随一个侍郎?不愧为丘皇的掌上明珠,厉害啊。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座府邸都是我的?”
后者的回答是肯定:“公主故里远在他国,路途艰辛遥远,来行不便,故在大原天朝购置了两处私宅,以便偶尔闲住,公主平时的起居也暂时由侍郎全权负责。”
人家出嫁时陪嫁都是年轻丫头什么的,这赫连陪嫁居然送侍郎,我仿佛看到于诃的头上立马有一堆生机勃勃的绿草在迎风招展。
我皱眉:“那这里是什么位置?”
“是刍山,位于扬州郊外。”
扬州不是于诃的封地吗,这么说赫连旻月是就地取材啊。
“那岂不是离灵王府很近?”
单相随一听我口中冒出这句话,揉脚力度失控,像是被人踩住痛处,也抓得我抽痛,我忍住看他表情。
他脸色微变,神情黯淡下来:“公主……要回王府吗?”
可别,躲都还来不及,我可不想再见到那张冰块脸。
“不回。”
脚踝上的力气恢复友好,我回归享受状态,哼唱起小曲儿。
原来男人也会吃醋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公主今晚好好休息,尽量不要下床走动,相随先退下了。”
“小随啊,”在单相随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叫住他,“刚刚我摔倒这件事,你不许说。”
他一愣,肩膀轻抽,言语故意腔正圆滑:“是,相随定守口如瓶。”
笑吧笑吧,笑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