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亏的话还是老实交代吧,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总得知道点内情吧,要不日后被你拖累我还死得不明白。”
他被我压得似乎气短,嘴里咬着簪子口齿不清:“我,就是,突然尿急,去,去上个茅房。”
“屁话,皇宫茅房是镶金还是怎么的,你家就缺这点钱装修茅房?”我差点想拿出抽屉那本画册砸他脸上。
“看来某人不是很想配合啊,那只好对不起了,防止以后死不瞑目,我也只能出此下策。”我匍匐在他胸前,朝他善良地微笑,手却摸索到他里衣的素带,“一,二,”我边数边解开他的衣结,然后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胸脯,软软地控制着手的力度,游刃有余,“三……”
我眼中算计浮现,在他耳边补充道:“看来本姑娘对宁公子的吸引力还是不够大呀,这可怎么办呢,我想想啊,刘妈妈前几日偷偷塞给我一瓶春香散,叫我得空试试。嘶,我这一不卖身二无情郎的,用给谁好呢?”
我接着就往他肩膀上使劲一拍:“诶,你说巧不巧,隔壁的迟苒苒昨日就来和我讨药。想不到这姑娘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肚子里也是有点东西的嚯。今夜这么大动静她肯定一时半会也难以入睡,我相信她肯定很愿意和宁公子试上一试……”
宁子渊最后一道防线果然被我突破:“太子最近手里有动静,我去调查他派出杀手的原因。”
杀手?就是之前他和于止月口中所说的风阙?
他冒着生命危险去皇宫查,难道又是为了甸州那边的事?
哼哼,算你识相。就算不怕暴露自己,就凭你这一身伤能禁得住春香散折腾,那我也是敬你一条好汉。
“没想到东宫居然暗藏有这么多锦衣卫,你还是牛。”我朝宁子渊露出大拇指。
感觉到身下那道突然射来的目光,才发现宁子渊同时也在观察我。自知失言,我悻悻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摸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他阴阳怪气接话:“嗯,没见过。”
我飞起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那现在看够了没,要滚赶紧滚,我这棺材地儿可窄,只睡得下一个人。”
他冷不丁吃我一记脚,摔到地上,气得要死,炸毛:“死女人,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你给我等着。”
我救了他他反倒和我放狠话,好心当作驴肝肺。心一冷,没好气地道:“怎么,还想杀人灭口啊?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别人又不会等着你来杀。你也只能在我面前放放话,撒撒气,这要是换了别人,嘴炮放早了你早就没命了。”
宁子渊听完蔫气,脸上表情晦暗不明,胸膛起伏不定,好一会儿精神才明朗过来,然后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对躺在床上的我说:“喂,你不给我包扎伤口吗?”
“我又不懂医术,要包扎找郎中去。”我扭脸不认人。
“你刚刚不是还说略懂医术吗?”
“那是刚刚,而且老娘现在心情不爽,没空。”略懂,略懂,我确实算得上懂,不过比较略就是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等你死了张罗你的白事我就有空。”
“哎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我掏掏耳朵,没听错吧,这语气,宁子渊这家伙在跟我撒娇?
“别贴金,你和人、和佛,都沾不上边。”还是不爽。
“那我等会失血过多怎么办,你不是说会死人的吗?”某人开始揪我衣角。
“放心,你这么厉害,一时半会死不了。”
“可是快要寅时了耶。”某人轻轻薅上我的发尾。
“那就乖乖等死。”
“可我上有千金万两,下有银票百张的,我死了那些钱可怎么办呢。”
咳咳咳咳……
唉,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冤孽啊。
午休时分。
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地上,均匀的光线从树叶缝隙投射下来,在苑内注入一道道炫彩的光斑,星星点点,偶尔微风细晃,舒体凉肤。
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得以荫蔽,正摆弄着桌上的古琴和乐谱,扭动酸痛的双肩,准备把新曲子再练习一遍。
但现在我的心情却没有画面看上去那般美好。说实话,我正隐忍不发。
“宁子渊!你不动会死啊,吵死人了。”这货自从那天起,不仅赖在我苑里不走,还老在我眼前故意晃悠。
要不是看在他说会给我医药费和人情费的份上,老娘早就一脚给他踢出去不伺候了。
他像没听到一样,换了个姿势贴在树上,身体一上一下地摩擦:“我身上痒。”
“后苑有棵琵琶树,那边挠去。”伤口愈合长肉我不怪你,但你偏偏跑到我这里来影响我的工作就是你的不要脸了。
“那棵树蛀虫了,还是这棵干净些。”他抱着树开始一圈一圈地,继续起伏。
我怎么就没练成九阴白骨爪帮他挠挠呢。
我换了个位置坐,对他背身过去,眼不见为净。
他爬到树上,往我坐的那块区域上方的树枝攀去,桌面上和谐的光斑开始左右移动,混乱交杂,枝叶摇晃碰撞,悠来悠去,发出的声音居然完全盖过了我的琴声。
才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我就知道这家伙想找事儿。
看我没动静,他最后居然把一双长腿放下来,直接吊在了我的头顶上随风摇摆。
“宁、子、渊!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怒吼。
“没什么呀,我站累了,上来歇会儿。这上面好凉快,你也要来吗?”
我从他脚下移出来,对他怒目而视:“来你个头,阴间更凉快,你怎么不下去?”
他抓着一小簇树枝尖尖,撸下来一把叶子,撒在我的头顶:“哟呼~”
“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干活是一件很无良,很没品的行为?”
“哦,我打扰到你了吗?”他一脸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
“对!当然!肯定!必须!你就是打扰到我练琴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贼心思。
“啊,那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情时,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晃一晃神的,我从小练功就是这样。啧,可能人和人的境界不一样吧。”他遗憾地朝我撇撇嘴,表示他也很无奈。
听着这话我怎么就这么想把他一巴掌呼死呢。
“不过,说实话,我这两天听了这首曲子这么久,也没听出你进步有多大啊。所以啊,要我说,你根本就不是吃这碗饭的,这琴练多久也是白搭,别练了,就这样吧。”
“你懂个屁。”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这几天他一直在旁边阴魂不散,我何用在这首谱上耗费这么长时间。
他托腮:“就这种水平,真不明白止月那天怎么会差点输给你。”
“哎呀,千槿一介风尘,岂敢让你们王爷抛砖引玉呀。”
宁子渊从树上跳下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什么不敢,你没那本事就别在这酸言酸语了。”
我昨天绝对是瞎了眼才救他的。
“喂,别以为我是真斗不过你们燕王,本姑娘的深藏不漏你个缺根筋的根本不懂,在我面前就别再给你们宁家的智商丢人现眼了。”面对宁子渊的挑衅本宫就没在怕的。
“反正事实就是——”他摊手,耸了耸肩,“你输了。”
宁子渊跳上我泡茶的石桌,一屁股坐上去,两腿一抻,差点刮到我脸上。然后还好整以暇地,以一副欠扁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配上那张娃娃脸,完全就是那种无赖地欺负完邻家小妹妹还仗着有老娘撑腰的小屁孩。
“不服是吗?这样吧,我们也来打个赌,要是我这次弹《雀鸣》能招来比你们燕王更多的黄雀,你就乖乖地给我认输,另外,你以后见了我都要叫我一声‘好姐姐’;如果我输了,就叫你一辈子‘好哥哥’。怎么样?敢不敢赌?”我搬着板凳坐到花圃边上,远离他的腿。
宁子渊皱皱眉头,似乎有所不屑:“这对我赢了好像没什么好处啊。”
你配赢?呸。
“拉倒吧你,某人就是不敢赌,装什么在意赌注的样子。”我揶揄他,没坑你钱就不错了。
“行。”
就等你这句话。
“稍等,我进屋准备一下。”我一溜烟地跑进房间,在南苍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又一路小跑了出来,笑兮兮地看着宁子渊。
宁子渊被我这一表情弄得莫名其妙,狐疑地问:“你刚刚准备什么了,和去时没差啊。”
“你懂什么,大神出场怎么能没点神秘感?”我在石凳上坐下,开始准备清弹,“好好听着,待会亮瞎你的(狗)眼。”
他哼哼地嘲讽了两声,表示他拭目以待。
我摊开曲谱,信心十足地翻出上次的《雀鸣》,然后开始弹奏起来。这次我并像上次一样不走寻常路,而是本本分分地照着书上面行云流水过去。而宁子渊此时也细细聆听,像极了一名专业的评审官,但又时不时地抬起眼皮东瞧瞧西望望,观察四处天空的动静。
在我的计划中,此时的好胜心已经完全没必要。我普普通通地弹完整首后,宁子渊脸上已经是掩藏不住的灿烂笑容,那口里都开始准备要吐出让我叫他“好哥哥”的话了。
“等等。”我示意他别急着对我们之间的输赢下定论。
我扬眉,整个腰板挺直了起来,朝房间的方向拍了拍手。
南苍闻掌鸣而来,站到我的身侧,双手里各提着两个鸟笼,里面装满了不同羽斑的活泼小黄雀。
我叉腰大笑三声,对着他下巴高抬:“我赢了,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