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快起来,地上凉。”南苍来扶我。
“我不起来呜呜呜呜呜我太难受了……呜呜呜”。我大有一坐不起一哭不歇的势头。
明亮的灯罩里,烛光微微摇摆,把眼前于止月半脸的模样刻画得格外清晰,男子在阴影里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本就知晓你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才说与你无关,并无半点看低你的意思。”
嗯嗯,然后呢?
我以为他良心发现要放弃搜查我的梳妆柜了,但他只是看我仍旧大声抽噎不止,下面直接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啥……啥意思?”我泪眼婆娑。
于止月低下头来看我,抬手用指尖揩去我眼角直冒出来的泪花:“一百两换你这具梳妆柜,怎么样?”
南苍闻言,以为是于止月要夺我所好,而我坚决不给,所以发生了这场闹剧,于是立马在一边充当和事佬:“王爷,这梳妆柜对我们小姐很重要……您能不能换一样东西?”
我连忙拉住南苍,抹一把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从梳妆台前面移开:“您请看吧。”
于止月弯起嘴角,眼神随着我身体的离开而锁定我的梳妆桌,开始翻看。
桌上是一面琉璃面铜镜,两把普通的木梳,和今天忘记收拾的贴画花钿和半盒黛粉。
中间第一个最大的抽屉,全是我的各种头饰。
左边第一个抽屉,塞着各种香料和香粉。
右边第一个抽屉,是我的珠宝和簪花。
左边第二个抽屉,摆放着我的施妆品和一包包古怪的粉末,那是我用来易容的。
我握着南苍的手,两人手心同时出汗,并很有默契地共同偷瞟于止月。
于止月一声不吭,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右边第二格则是满满一抽屉的小额银票和压在它们身上的些许碎银子。
剩下两个小抽屉则装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和我的卖身契,以及各色形状规则的小石子。
而最下面的大抽屉是两本厚厚一叠的活色春宫册以及两盒水光露。
于止月嘴角开始勾起莫名的弧度。
本宫则是面不红心不跳,对他脸部的动作直接忽视。
搜完后,他伸手在桌子里的夹层上下摸来摸去,绕到梳妆台背面看了两眼,又拍了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脸上的泪光早已不见,而是笑意盈盈:“怎么样王爷?千槿没有骗您吧。”
“嗯。”
我毫不客气地向他伸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止月说:“本王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王爷想赖账?”我上前抓住他胸前衣襟,偏过脸睨他。
要是他想仗着王爷这层身份的淫威拍拍屁股走人,凭本宫的手段,相信明日坊间就会流传着有关他于止月“私闯女闺”“欠债不还”的佳话。
“明日本王会派人将一百两送来。”
我立马撒手,嘻嘻笑道:“啊呀,那就麻烦王爷了。”
面前高大的男子像来时那般迅速闪到门外,肢体与门触碰之间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等我出门张望的时候,那人影早已经消失在回廊中。
关上门,我朝刚想出声的南苍打了个”嘘”的手势,贼溜溜地弓腰走到窗户边,将帘布拉开一条缝隙,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南院角墙壁上忽然耸立起一个半墙高的削瘦影子,头朝四周转了转,眨眼间跳到墙外去了。
不一会儿,对面映在墙壁上的树叶影子也微微颤动,轻声垂下来个黑影,晃了几下,好似在活动着酸痛的筋骨,然后踩着树干两脚蹬上墙角走了。
我放下窗帘,向南苍眨眨眼睛:“没事了,睡吧,睡醒好等着收钱。”
南苍把我打的早已冷掉的洗脚水倒掉,端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小姐,您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哎~谁说不是呢。
第二天早上,我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宁子渊那张极其不招人待见的臭脸,他扔给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身就要走。
“诶等等,”反应过来的我急忙挡住他的去路,“宁子渊你给我说实话,昨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你撺掇燕王来的?”
“哼。”宁子渊鼻子里不屑一声,脸拉得老长,“我吃饭又没撑着,有必要撺掇止月来找你?我们对你,那绝对是唯恐避之。”
我满腹狐疑。于止月一看就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除了身边的心腹,应该不会相信其他人无凭无据的话,而且他身边认识我还跟我不合的应该也只有宁子渊了,不是他的话,那还有谁?
“哎哟,怎么说大家都是踩在一块土地上的人,宁公子干嘛说话这么难听呢。”我将银票对着头顶艳阳照照,折好塞进衣服里。
抬头对上宁子渊嫌弃的目光,我惬意地躺在回廊两旁的椅子上,将脚尽可能长地伸在路中间,防止他走人。
宁子渊对我的行为直皱眉头:“你就不能淑女一点?真不知道世上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举止粗俗。”
实在不是本宫不淑女啊,是怕淑女起来你受不了。
“为什么是你来送钱?”我出言询问。其实我一直以为今天来送钱的人会是那种托着小算盘,戴着顶圆帽子,讲起话来还眯着眼看人的老管家,或者银铺里的麻溜跑腿,讲话也快得连成一串的小伙计。
但宁子渊明显不想理我,更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脸上那副表情像是我害了他的好兄弟被一只只进不出的白眼狼叼走了铜板的样子。
然后,他居然趁我不注意立马转身朝反方向走掉!
你个死人。我收回双腿站起来,这坐姿硌得我屁股疼。
后面我的问题才算得到了解答。
原来这个大宁家是做钱铺生意的,每代掌铺人五指下的算盘打得嘚嘚响,个个对钱都是一手好算计。宁家前身本来是以经商为主的,后来家族世代演变,一见钱脑子就特灵光,最先钻出其中赚钱门路,后来就果断从了钱道之业。宁家眼里盯着全天下的钱铺,耳朵里也随时捕捉着各地现金流入流出的来往消息,大到午时几刻你给皇家进了一批造兵器的石料,小到晚上你在街上和小贩讨价还价买了一块丝帕。
夸张吗?我也觉得夸张。但是更让我觉得的是可怕,为什么?这不就说明本宫以后无论买卖什么东西都会在宁子渊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我突然想到那只被他白嫖去的簪子,牙一紧。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
除此之外,宁家的分铺更是开满了各个地方,所有的地产和财产都会在他们账本上被登记,大小生意之间有关现金和银票之间的兑换也基本通过宁家铺子来实现,可谓是日日年年地与钱财打交道,掌握着全皇朝财源流通的经济命脉。
至于为什么宁家明明一经商身份,却顶着个侯爵家世,听南苍大致讲,这里道貌似还涉及到他祖上和皇帝老儿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宁子渊家世还挺牛嚯,敢情这么积极地来送钱是为自家生意跑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