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多只乌鸦乌泱泱的一片集体疯狂地朝我们扑打过来,“嘎嘎嘎嘎”的近在耳边的叫声让人心里的恐惧感上升,满座花娘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都背过脸对着乌鸦用力扑腾双手慌忙驱赶,不是我踩了你的裙摆,就是你误扇了我几耳光。一时间,场内桌椅东倒西歪,瓜果散乱一地,一片狼藉,局面难以控制。
等我果断弃琴而逃,艰难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时,不知道是被哪个鳖孙驱赶乌鸦时误打了两巴掌,脸上的面具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头发散落几边,衣服也被划破几道口子,弄得脏乱不堪,还含混了一股鸟屎的味道。
“保护王爷和世子!”听到一声断喝,我抬头朝仍坐在对面席上的三人望去。
只见于止月和宁子渊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几个穿着官服的高手,“唰唰”几声,他们手里应声而出的飞镖快速命中,想要冲过来的乌鸦中标,纷纷抽搐落地。标无虚发,清理不多时,所有的乌鸦都呈死不瞑目的状态躺在地上。再往另一边看于诃,他周围哪里有一只乌鸦的踪迹?乌鸦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去攻击过他!
什么情况,这群疯鸟居然还挑三捡四?
“乌鸦之乱”告罄,全场肃静下来。
“我宣布,比赛结束。”玥姐从我身后站了出来,她衣冠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狼狈,而被她护在身后的芸姐居然也端正无碍。
这两大当家的,牛。
巡顾一周,只见人群中的洛云裳早已不见了踪影。
随即,当大家看清楚正站在裁判员前方的始作俑者——我时,目光立马充满了怨念。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拍拍衣服,把乌鸦毛掸去,双手合十:“对不住了各位,对不住,能力有限。”
“灵王看,此次比赛孰胜孰败?”玥姐恭敬地问。
于诃目光落在我身上,有点忍俊不禁,最后说:“论品质,皇兄略胜一筹;但论数量,仇千槿倒是出人意料”,他把“出人意料”四字说得别有腔调,我又连忙尴尬地以笑脸向四周形象已经人鬼不分的花娘们陪歉,“至于胜负……”
见于诃还要说下去,我立马跳出去:“当然是燕王胜了,千槿不才,琴艺还有待长进,方才惊扰了王爷和各位,实在是万分抱歉!”
“不对,你……的脸,你已经把面具摘了!”亭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我的面具已经不见。
我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把桌布下面已经被人脚踩平的一块废铁拎了起来,苦笑。
“你的脸怎么变了?”宁子渊突然指着我的脸难以消化。
我连忙拿出胸前小铜镜,左照右照,发现易容并未穿帮,于是不在意地笑着问:”哪儿变了?快给我指指,我再变回去。”
“哼,我是说,你又变丑了。”
怎么能不变丑?经过与南苍容貌的对比,我衡量了许多,作为小姐不能比南苍差,也不能好看太多,所以我在额头上又添了一些红斑,特殊的眼妆使得眼睛看上去又小了点,这几天我多吃狂睡,只为把脸也再吃胖点。
哈哈哈哈……丑就对了。
“什么叫变,奴家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丑,是各位不信罢了,如今摆出了事实,也就不怪千槿一直藏着掖着了吧?”我一脸无奈,向燕王扇扇睫毛,笑意不减。
“美丑在于人心,无关乎样貌。”于诃突然插话。
我不爽:“谁话不是这样讲?但是你要是长得不好,别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会愿意主动去了解你的人心呢?灵王可曾听说过一个笑话?
众人想听笑话,纷纷凝神于耳。
“漂亮的人获了奖,人们说:‘真是才貌双全!’我看大家都露出赞赏的表情。
”丑的人获了奖,人们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大家开始怀疑自己。
“哎,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才华总是躲在容貌后面,先声夺人的永远是你的样子,或者说,是你们的眼睛,不是吗?”
于诃沉默。
燕王沉默。
就连宁子渊也沉默了。
我走到之前在燕王面前卖惨的那个花魁面前:“要是妹妹有姐姐这般漂亮,还轮得到姐姐当花魁?姐姐你说说,样貌重是不重要呢?”
刚刚还散了几缕头发丢了发钗的她现在已经把自己整理如初,可见对自己花魁的形象十分在意。
她不想得罪灵王,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磕磕巴巴道:“重……重要。”
“这不就完了。”我一拍手,散会。
走出拜月亭,实在是受不了身上臭烘烘的味道,我随手扯掉了外衫扔到了湖边的流水处,搬了块石头压住,准备让它自己漂洗一会。
“我以为你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于诃在我背后说。
还想拉扯下裙和里衣的手立马止住。
我笑嘻嘻转身:“哪里哪里,在王爷面前不敢争强好胜。”
这于诃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他站在岸边,慢慢地往架在湖面上小竹亭走去。男子青丝婠起,白衣胜雪,无风侵扰,和他一样安静。
走到湖中央的小亭,他停下,看我:“其实不是每个人都看重样貌,至少为美而伤的人不会了。”
我一怔。刚刚撩起来的衣服失手滑回湖里,被水流冲走。
我不言,看着漂去的衣服像一朵白云般轻盈地在视野中消逝。
“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敢?追求美本是天性,这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可耻的是利用。”
风开始微微吹起,裙边被溅起的水花打湿,黏在小腿上,有点冷。
“告辞。”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回应,我转身走人。
走了几步,看他仍旧不动,貌似还有坐赏湖光山水色一番的倾向,我再三犹豫后又退了回来,对着那道人影喊:“左手边的栏椅是坏的,你要是不会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远处男子的视线又重落回我身上,表情微动,发丝在风中荡漾起来,湖面干脆的线条随着风的轻吹变得不再稳定。莫名地,那种视线让我感到温柔起来,他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我,这画面在我脑海中突然定格。
眼前的男子转过头,身上宽大的白色双袖像蝴蝶展翅般于空中放开,蜻蜓点水地踏上湖面。只见他身形不断起落,起时扬起水花,落时踢断湖面。白衣男子隔着脚底一点傍着湖上的影子同行,忽然两者快速地自水面分道扬镳,转而直直地往天空跃去,不见了踪影。
人家哪里要坐赏美景了?王爷肯定公务繁忙。
我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光,让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