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孔阳门”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牌匾高悬在门梁正中。厅堂里,孔阳门门主朱剑川端坐在中堂之上。
朱夫人端木雁火急火燎的走进来,声音急切,“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朱剑川无奈地摇摇头。
前日义兄沐景轩飞书一封,按理昨天下午两个孩子就该到了,却迟迟不见沐家人来报。端木雁担心的整晚睡不着,爱妻心切的朱剑川实在不忍心,于是连夜派出孔阳门总教习带人快马前去栎阳查探究竟。
“报!门主”。
一个年轻的门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知怎的突然结结巴巴。气的端木雁急不可耐,
“有什么事情直说便罢!”
“夫人,我们去到栎阳,...栎阳,栎阳毁了!”
门生低着头怯怯地答道。
“毁了?此话怎讲?”
朱剑川闻声惊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沐府呢?沐府的人可还在?”
端木雁连忙追问。
见年轻的门生不敢做声,一旁稍年长些的义冰上前一步回禀道,
“回门主,夫人,我们赶去沐府时,沐家主和沐夫人已经遇难。整个沐府上下,无一人生还。”
义冰自小跟着门主长大,作为朱孔阳的左膀右臂颇得他的信任。此番领命连夜赶往栎阳,他亲眼目睹了栎阳遭屠城后的悲惨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亦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残忍之事!
“无一人生还”,这四个字令端木雁脊骨发冷。她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晕。
朱剑川起身,心情沉重地来回地踱着步子。他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可有孩子们的下落?”
“我们找遍了整个沐府,没有踪迹。不过,倒是发现了这个。”
义冰从身后抱出一只兔子,兔子的腿上捆着扎带,那扎带上的花纹他看出来正是沐府的家徽。
端木雁看了眼义冰手里抱着的兔子,惊的一阵眩晕,差点倒地。朱剑川眼神迅速,快步上前扶住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端木雁扶住凸起的腹部,半闭着眼睛声泪俱下。
“剑川,一定要找到两个孩子!我求你了,一定要救他们,沐家的骨肉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夫人,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寻孩子们的下落。沐兄是我的结拜义兄,沐夫人又是我的妻姊,我朱孔阳一定不会让沐家骨肉流离在外!”
说完,他抬起头,望着中堂墙上的“义”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沐兄为人清廉,按理说不会与他人结仇。杀害沐家全家,甚至连栎阳百姓都不放过,如此惨绝人寰,凶手究竟意欲何为?朱剑川内心疑惑重重。
前日沐景轩突然致信托他代为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几乎与此同时沐府惨遭不幸。沐兄连夜命人将两个孩子送出栎阳,难道他早已预料到沐府会有危险?若果真如此,沐兄又是与何人结下了如此大的血海深仇呢......
此事颇为离奇,朱剑川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只有自己亲身前往栎阳一探究竟。孔阳门“义”字当头,沐府的事便是他孔阳门的事,他决心要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沐府一家子人死的不明不白。
“义冰,你速速前往清源台将二公子带回孔阳门。我有要事与他商谈。”
朱剑川转过身来说道。
“是,义冰即刻就启程前往清源台!”
第二天一早,朱剑川正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栎阳,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禀报,
“门主,夫人的身子有些不适,”
丫鬟话还未说完,朱剑川的心一惊,连忙放下剑往内厅奔去。
从早上开始,端木雁便腹痛难忍,大夫开了些安神的汤药给她,服过之后她很快就睡着了。朱剑川进门时,大夫正替她把着脉。
见门主进来,大夫赶紧起身喊道,“门主。”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朱剑川在床边坐下,面色担忧地望着正熟睡的端木雁。
“夫人动了胎气,怕是这两日就要临盆,请门主务必早早准备一下!”
朱剑川点点头。随即问道一旁的丫鬟,
“大公子的人呢?去把大公子找来。”
孔阳门大公子朱玄甫,贪玩成性。琴棋书画样样不学,舞剑弄刀也是半生不熟,去清源台听学不到一个月便私自下山,屡教不改,将朱孔阳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最后无奈只好命义冰亲自去将他接回孔阳门。
玄甫的懒散和不学无术,说来都怪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当年他忙于开门立派,疏于对长子的管教,等孩子大了后发现愈发地难以管教。好在还有老二玄华,这孩子自小天资聪颖,性格倒也跟他十分相似。只要好生培养,日后定是孔阳门的栋梁之才。
门生找遍了整条大街,最后在一个茶馆里找到了朱玄甫。他正和一堆朋友边喝着小酒,边吹嘘着父亲当年脱离南无山清源台自创门派的辉煌往事。
听得门生的一番贴耳禀告后,醉醺醺的朱玄甫举起酒壶,向众人道别。
“我父亲,孔阳门门主找我有要事相谈。众位大哥慢慢喝,兄弟今日就先告辞了!”
说罢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去。
孔阳门义薄云天。朱剑川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中堂前若有所思。
“父亲!”
一声温润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朱剑川连忙转过身去,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华儿回来了!”
“父亲,儿子回来晚了!让父亲担心了!”
从门外进来了一位身穿墨色袍子,袍子上白底滚边绣着雅致花纹、头戴羊脂玉发簪的翩翩少年。
这便是朱家二公子,朱玄华。二公子瞳仁灵动,俊朗雅致,话刚一落地,就尊敬地朝父亲鞠了一躬,而后抬起头一脸浅笑地望向父亲。
朱剑川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数月不见,华儿愈发地稳重了!清源台听学可还顺利?”
“儿子不忘父亲教诲,跟随清源台各位师兄勤修苦练。他们待儿子如同门一般,未曾让我受过委屈。”
“好,那就好!此番命你回来,实乃事出有因。”
朱剑川语气平和地说,“父亲有要事需前往栎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孔阳门就由你暂为接管。”
玄华一听,有些吃惊。
“父亲,儿子可以问是因何事吗?”
朱剑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望向门外,神色沉重。
“栎阳沐府出事了。事出突然,父亲此番前往便是为了查明真相。只是近日门中事务繁多,我放心不下,这才让人把你带回来。”
玄华点了点头。
沐府的家主和父亲是结拜兄弟,沐夫人乃是家母的孪生姐妹。虽然玄华从未去过栎阳,却常听闻沐家主和沐夫人乐善好施,在栎阳颇受百姓爱戴。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就被杀了呢。
“父亲请放心地去吧!华儿一定好好照顾母亲和大哥的!”
听到玄华提起了自己的大哥,朱剑川的脸色又变得深沉。
“你母亲即将临盆,你大哥成日地往外跑,”
朱剑川说到这里停下来叹了口气。
“昨日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喝了个烂醉,现在还躺在床上!父亲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啊,华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替父亲多多照顾好你母亲!”
“父亲不要担心,儿子定当照顾好母亲,请父亲放心地前去!”
父亲牵挂母亲,又忧心大哥整日无所事事,玄华知晓往后的路任重道远,自己更要凡事以大局为重。
玄华这么一说,朱剑川心里总算舒坦了许多。有玄华替他守着孔阳门,他自然是再放心不过了。
次日清晨,端木雁顺利产下一个女婴。朱剑川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在怀里,一旁候着的朱家两位公子凑上前来纷纷逗弄着刚出生的妹妹。
“嘿!二弟,你看,妹妹的眉毛像不像我,又黑又浓!”
玄甫打趣地说道。
玄华抬头看了眼大哥,笑着说,
“还别说真挺像的。这眉毛英气十足,像极了父亲和大哥。”
看到两个儿子爱不释手地抱着妹妹,端木雁苍白的脸上浮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转头朝朱剑川轻轻地说,
“剑川,你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朱剑川低下头,细细地看着婴孩粉嫩的小脸,微笑着对端木雁说,
“妙质不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这孩子,就叫“玄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