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沐灵曦已经在义薄云天的门外跪了两个时辰。若姨父不答应她的请求,她便打算长跪不起。
屋里,朱剑川仰头望着中堂上高高悬挂的“义”字牌匾,愁眉不展。
他知道灵曦这孩子孝顺,一心想要查出当年家人离奇被害,栎阳百姓无辜惨死的幕后真相。只是,他隐约觉得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上天垂怜,灵曦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若再让她牵涉其中,恐怕性命难保。父亲的这番考虑,玄华自然是理解。
他与灵曦年龄相仿,十分理解她的遭遇和想要查明真相的迫切心情。如果贸然带她前往西禺灵境,定是如父亲所担心的那样,危险无处不在。但如果她会一些武艺,习得防身之术,至少某些时候可以自保。
“父亲,儿子有一个建议。”
玄华打算换一种方式让父亲接受灵曦的请求。
“华儿有什么建议,说说看。”
朱剑川饶有兴趣的想听一听儿子的建议。此刻他正焦头烂额,灵曦再这么跪下去,她的身体肯定吃不消,到时候夫人端木雁肯定会怪罪于他。
“父亲不愿答应灵曦表妹,定是担心她的性命安危。但如果她和我们一样身怀武艺,在遇到危险时至少可以自保。”
话说到一半,玄华便顿住了,他在等着父亲替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朱剑川很快就明白了玄华的意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
“你是说,让我将灵曦收入门下,教她武艺?”
“儿子正是此意。”
玄华微笑着回答。
将灵曦收入孔阳门,并非不可。他与沐景轩有结拜之义,如果将他的女儿收入门下,沐景轩九泉之下一定会倍感欣慰。只是他还没有替沐兄找到失踪已久的灵修,现如今灵曦是沐家唯一的血脉,收徒一事,他必须要问过夫人的意见才能定。毕竟,端木雁是这两个孩子的姨母。
“这个.....我和你母亲商量后再定夺。”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
端木雁的响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玄华和父亲的目光齐齐望向门外,端木雁正向屋里走来。
“剑川,”
她走到朱剑川身边对他说,
“我都听见了。灵曦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们孔阳门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你就收下她吧!”
“既然这样,那就依夫人之意。”
朱剑川说道。端木雁既然已经同意,他便没有后顾之忧。往后灵曦便是孔阳门的人了,孔阳门的门生,他自当一视同仁。
“灵曦聪慧,她一定不会辜负你我的期望!再说,不是还有甫儿和华儿在一旁督促嘛!”
端木雁笑着开解道。
朱剑川点点头。也罢,他朱孔阳往后就多了个徒弟,若能因此保得灵曦性命无忧,算是对得起沐兄在天之灵!
玄华走出到门外,将跪了几个时辰的灵曦扶起来,轻声说,
“父亲答应收你为徒了!往后你就跟着我们一起练剑学艺。”
沐灵曦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神色欣喜。
“姨父答应了吗?那往后......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查沐氏一案吗?”
“沐氏一案,必定要查。但是在此之前,”
玄华顿了一顿,转过头,微微浅笑着对她说,
“你要跟着父亲好好的习练,不可枉费父亲的一番苦心!”
“请二哥放心!”
灵曦眨着大眼睛乖巧地回答。
玄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一起进到了屋里。
“灵曦,往后你便是我孔阳门的人,孔阳门门规一百八十八条,你作为弟子,可有信心谨遵而不懈怠?”
“曦儿有信心!曦儿感谢姨父、姨母的大恩大德!往后曦儿跟随两位哥哥勤修苦练,必定不负姨父姨母的一番苦心!”
沐灵曦跪在地上,朝着面前坐着的姨父和姨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快快请起,”
端木雁笑着开口道,“从今天起,该改口叫师父了!”
“是,师父,师母,从今往后,无论生死,灵曦谨遵门规,愿与师门同进退、共荣辱!”
沐灵曦的声音里透着激动。从今天起,她要好好地学习武艺,学会保护自己,等到学成之时,便是自己为家人还有岳先生、丝弦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能有这般觉悟,实属不易!”
朱剑川和颜悦色地说,
“往后你就跟着义冰大哥和其他师哥们一起修习。孔阳门门规一百八十八条,从今天起,你要向他们一样,铭记于心!”
“曦儿谨遵教诲,定不会让师父和师母、众位师哥们失望!”
她的声音决绝又坚定。玄华高兴地朝她点了点头,她露出开心的笑容。
从此,孔阳门的后山里,花园里,只见得一个面貌清净身材瘦弱的女子在从早到晚地练剑修习。有时门主会亲自上前纠正她拿剑的手势和动作;有时二公子玄华会持剑教她如何屏气和运剑。就连孔阳门总教习义冰也会时不时地上前去指导一番。还试着叫上二公子一起,三人树下论剑。
“我真是搞不懂,练剑有什么好玩儿的?像她这样每天没完没了的练剑练剑,还不吃不喝。可换做我啊,早就不行了!”
凉亭里,大公子朱玄甫正翘着一只腿悠闲地喝着茶。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花园,那里沐灵曦正聚精会神地习练剑法。
“灵曦表妹的剑法进步飞速,只是.......”
玄华跟着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身影上。
“只是什么?”
玄甫好奇地问。
历来有农民辛苦耕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灵曦不仅每日早早地起床习练,严寒酷暑没有一天落下。她的努力和勤奋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一根弦绷紧了迟早会断,玄华越来越担心灵曦的身体。
“当初是我提议让父亲收她为徒,只怕是到头来会害了她!”
玄华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忍心。
“哎!二弟你可真是多愁善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旁人再怎么说,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依我看啊,灵曦执念太深。这可未必是件好事。”
玄甫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一旁的义冰都忍不住侧过头来朝大公子看一眼。现实始终是冷澈的,人始终是孤独的,没有人能料到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芸芸众生,谁不是一边提防着,一边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二弟,沐府的大少爷沐灵修,到底找着了没有?”
玄甫侧过去头望向弟弟,好奇的问。
玄华摇摇头。
父亲行事谨慎,并不赞成大张旗鼓地在邺城寻人。他私下出去打听过,但这种事对邺城那些大家士族来说,并不是能拿上台面谈论的。所以这么些年始终没有探到沐灵修的下落。
“大哥认识的人多,可有听说邺城哪家士族收养过孩子的?”
玄华问。
“这个嘛?”
玄甫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砸吧了下嘴唇后回答,“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对了,二弟,”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听说,不久后望月阁要举办三年一次的得艺大会,到时各地的名流、正道侠士都会去参加,二弟,你看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打探打探......”
“这消息可靠吗,大哥?”
玄华急切地问他。
“当然可靠!这是望月阁的哥们亲口对我说的。得艺大会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出现在那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的英雄豪杰。文韬武略,他们样样都高人一等!还有那些评审的先生,那叫一个出身高贵,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豪门大户。”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玄华兴奋地朝大哥说道。
大哥消息灵通,这次帮上大忙了!有了这个机会,他终于能近身接近那些豪门大家,好好打听打听灵修的事情了!
二弟的话正中玄甫下怀。他一听二弟打算让父亲带着他前去望月阁参加得艺大会,白胖白旁的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色。
“二弟.......你看大哥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眉开眼笑地说,“你能不能和父亲说说,到时也让我同行?”
“大哥请放心,我定会向父亲请求让你一同前往!”
玄华眉眼含笑地回答他。
“嘿!太好了!”
玄甫高兴的左右摇晃了一下稍显圆润的身体,举杯朝弟弟示意致谢,心里乐滋滋的别提多高兴。
在孔阳门关了这么久,总算能出去放放风,好生玩闹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