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曦坐在花园里独自吹起了骨笛,思绪又回到了在沐府的那段日子。
正在山后专心练剑的玄华听得这声笛音,停下手中舞剑的动作,眼神往笛声传出的地方飘去。
“这笛声......”
他转身看向身旁的义冰,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二公子,没有错。”
义冰肯定地回答。
他和二公子没有听错,这笛声正是当初他们二人在沐府门外听到的那个声音。
“谁啊?谁啊这是!乌鸦嘶喊似得,难听死了!”
大公子朱玄甫被这忽轻忽重的笛音搅得心烦意乱,一把扔下手里的剑,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玄华收起剑,循声遁去。花园里只有灵曦表妹一人,她手里拿着一只朱色骨笛,正放于唇边吹奏。
莫非灵曦就是那日在沐府里的吹笛之人?
“灵曦!”
玄华轻轻地唤着她。
“二公子。”
沐灵曦放下骨笛,朝玄华轻轻地点了下头。
“不必如此生份,叫我二哥就好了。”
“二公子,这....”
沐灵曦有些迟疑。
“你看,又喊错了吧!”
玄华打趣道。接着他将目光落在了灵曦手中的笛子上,他说,
“对了,这骨笛.......”
“这是母亲之物,”
灵曦回答道,“当初离家时,父亲和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父亲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启料后来逃亡时掉进了山洞里,靠着它,我和修儿真的捡回来一条命。”
“竟还有这个事。姨父和姨母真是用心良苦!”
岂止用心良苦,父亲和母亲为保她和弟弟二人连性命都不顾,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母亲死去,沐府被灭,自己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二公子,”
正准备接着说时,见玄华露出一副讪讪的表情,她只好改口道,
“二哥是否听说过西禺?”
“西禺?表妹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这个地方他倒是从未听说过,不知灵曦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寒食节前一日,父亲和岳先生谈话时我躲在门外听到的。父亲说什么西禺的人送来密信,速速离开栎阳,”
“此话当真?”
玄华打断她的话,神色焦急地问。
沐灵曦点点头。
“随后岳先生就告诉父亲,说要将我和弟弟二人连夜送出栎阳。待我二人再回去之时,父亲和母亲、岳先生他们就......”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她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就连姨父和姨母都不知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二公子。
“真有此事?灵曦你怎么不早说!”
玄华的双手搭在灵曦的肩膀上,神情十分地激动。这个消息太宝贵了,他要赶紧去告诉父亲。
“灵曦,你愿意随我去见父亲吗?”
灵曦肯定地点头。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家人的死事出蹊跷。父亲和母亲宽以待人,从不与人结仇。凶手的手段如此残忍,既然不为求财,那么一定是前来寻仇。可父亲和母亲为人善良,从未与人结仇,究竟是谁下此毒手杀了沐府一家呢!
她比谁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义薄云天。
灵曦向孔剑川再次讲述了几年前寒食节的前一日,她躲在门外听到的事情。孔剑川的目光逐渐明亮起来,线索终于出现了。
只是,他并未听说过“西禺”这个地方,如果要查,至少他们得先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师兄,清源台长老苍白石。
“玄华,你速速请清源台二位师兄过来。”
不多一会儿,玄华带着清源台的二位弟子子渊和子墨进来了。灵曦微微低着头朝他们二人行礼。
“子渊,你在我师兄的身边呆的时间最久,可曾听闻”西禺”这个地方?”
朱剑川问。
“回禀师叔,子渊未曾听说过此地。”
清源台大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父亲,既然子渊师兄都未曾听说,会不会....不是一个地名,只是一个组织或者什么机构?”玄华如是的猜测。
“沐兄当年的确没有明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师叔既然疑惑,为何不向我师父直接确认。”
子渊浅笑着回答。
朱孔阳不解,正欲追问时,子渊忽地抬起左手,拔剑出鞘,“唰”地一下,手指上飞溅出一滴鲜血,在空中盘旋。
他凝神聚力,挥舞着手中的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卦,卦象廓慢慢变得明朗,法阵周围模糊的光线也渐渐清晰起来。
“剑灵传音!”
玄华和义冰、一旁的子墨三人不约而同地惊呼道。
此前听得清源台有一神秘道术,能隔空传音,历代只有清源台的长老习得此秘术,其他人并未亲眼见过,就连从小在清源台长大的子墨,竟也是头一回见到。
朱孔阳同样觉得诧异。
当年他还在清源台时,亲眼见到师父将这道秘术传授给师兄苍白石,那时他就自知自己的天资不如师兄,所以他从未觊觎过此秘术。想不到,师兄苍白石竟将清源最为神秘的道术-剑灵传音传授给了子渊,可见他心中早已认定了这位大弟子!
悬在空中的卦象慢慢变得光透起来,法阵四周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子渊屏住气息,闭上眼睛喃喃地念着。
“子渊”,
空中传来苍白石悠悠的声音。
听到师父的声音,子渊缓缓地睁开眼。
“师父!正是子渊!”
“何事竟启动了剑灵传音术?”
子渊拱手尊敬地回答,
“启禀师父,方才师叔有一事相问,奈何弟子才疏学浅,方得求助师父帮忙解围。”
“哦?”
苍白石悠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孔阳有何不解之事?”
“师兄,师弟确有一事相问。”
朱孔阳上前一步走到法阵前,说,“师兄可曾听说‵西禺′一名?”
法阵上的白光仍在不断地飞散着,空中没有传来任何的回音。
朱孔阳不安地看了眼子渊,继续说,
“师弟打探到,当年栎阳一案或许与这里有联系,这才.....”
“西禺乃是灵境之地。”
苍白石打断师弟的话,自若地说道。“西禺灵境远在世俗之外,百年以来无人踏足。”
朱孔阳哑然了。
子渊的神情愈发地严肃,一旁的沐灵曦目光直直地望向法阵,吃惊不已。
父亲并非道中人,只是一介平民,什么时候竟和灵境的人有了联系?
她忽然觉得头有些痛。父亲费劲心思将她和弟弟送出栎阳,一定是出于某种担忧。而这个担忧,给他和沐府,甚至栎阳都带来了杀身之祸。
“师弟敢问师兄,为何我与众弟子从未听过灵境一说?”
朱孔阳在南无山住了三十余年,竟从未听清源台众位前辈和师兄提及起西禺灵境。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沐兄又怎会与灵境的人有来往,他迫切地想要查明事实的真相。
“师父他老人家并未去过那里。传闻清源台的师祖,清溪道人曾到过那里。”
虽说是隔空传音,苍白石很快就猜到了小师弟的心思,
“当年师祖升天之际,我恰好在场。听师祖说,灵境有一上古神物。得此神物,人亦可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竟有此事?”
朱剑川惊讶道。世上怎么会有死而复生这种荒唐的事,师兄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生老病死天注定。重生本是逆天而行,若强行取之,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苍白石的声音渐去渐远。
法阵上的白光淡去,卦象在空中一下子消失不见。在场的众人四目相对,哑然无声。恍惚之间,刚才的那一番对话就像一个古老的故事,这个故事,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