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宫内,噤若寒蝉,百盏长明烛火摆成半圆形,横于王座前,把整个青铜王座照的流光暗转。
公子光部下一干人等皆立于大殿之上,人人双目都紧盯王座前的那个身影,内心如在釜中煎熬。
王叔季札此刻是痛苦的,公子光已经向他展现了他的力量和决心,这个决心让他感到恐惧,他不知道公子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或许从王僚即位便开始了,他一直隐忍到现在,单看这股毅力就非常人所能拥有,也许他的确可以将吴国带向强盛?不!不!他是一个刽子手!倘若近日承认了他,日后难免不会形成常例!如此我吴国正统岂不都要浴血上位?
王叔抚摸着眼前的王座,思绪万千。这个东西他弃之如草芥,可是别人却视之重于生命。有时候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王位真的就那么重要?目光瞥向一侧,旁边拱立的将军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的眼中,有人怒发冲冠,有人已经准备拔剑相向,王叔丝毫不怀疑自己一旦坐上这王座,那么公子光手下的这帮人立刻就会冲上来杀了自己,为了王位,他们不会顾及任何名声。
殿下站立在公子光身边的伍子胥又在犹豫了,归云亲自护送王叔返回姑苏城让他始料未及,无疑,他相信以孙武的智慧肯定早已知晓姑苏城内发生的一切,也明白公子光即位已经势在必行,可是他仍然命归云姑苏王叔回来,他是料定了王叔不会坐上这王座吗?万一王叔见到公子光很愤怒,那么会不会一怒之下不愿放弃王位?
在伍子胥犹豫的功夫,公子光下首的夫差,右手已经摸到[步光剑]剑柄,他知道出手刺杀王叔自己的父亲必定不能亲自动手,那么这个时候就要全看自己的了。上一次让他得以脱逃,此次在自己的地盘,只要那个老家伙敢下坐,必教他死在那王座之上!
王叔已经走到王座前,缓慢转过身来,俯视殿下众人,一双双嫉恨的目光让他心寒。他甚至看到不少人已经拔出了佩剑,这些人他都认识,有夫概,还有夫差,他们曾经都是喜欢来找自己纵谈天下的好晚辈。
唉——王叔的叹息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让所有人都崩紧了神经。
归云给无惧使了一个眼色,此中深意不言而喻,他们现在还不清楚王叔是什么心意,不过归云有了一些猜想,既然先生让他们来护送王叔便是料到不会发生危险,或者说他认为王叔不会坐上这王座。可是从归云的角度来看,他倒是希望王叔能坐上这王位,反正先生都是要辅佐吴国君主,这个公子光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王叔贤明。
无惧同样有这样的想法,他离王叔更近一点,便侧耳对王叔提醒道:“王叔有何意但可随之,殿下之人勿忧,我们兄弟四人虽对付不了外面的成群士卒,可是击杀这些祸首还不难。”
王叔闻言身躯一震,这一刻他的决定又动摇了。他对吴国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他才会听从吴王僚的派遣去中原各国活动,的确,把国家交给任何人都不如交给自己来的放心,可是这样一来,吴国势必又要遭受一次损伤,公子光图谋已久,所以他做的很好,姑苏城未遭受大的损伤,可若是自己呢?
殿下下伍子胥也察觉到归云他们的意图,不由得担忧起来,他低声对公子光说:“公子,王叔还在权衡利弊,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请暗中调人来。”
公子光抬头瞄了一眼王叔身边的四个剑士,他能看的出来这四个人剑术非凡,但是也不至于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吧!除非他们有把握出手一击杀死殿内所有人,然后由王叔出面控制局面。可是现在殿内至少有一二十人,能站到这里的都是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怎么可能连四个剑士都挡不住!
这边已经容不得公子光去细细思量,因为似乎王叔有下坐的意思,而他身边的夫差夫概已经拔剑出鞘了,那边伍子胥还在犹豫不决。
归云离夫差夫概二人最近,见这二人拔剑,立刻拔剑挺身而出,眨眼间剑刃已经来到夫差跟前。夫差急忙迎击,长剑如灵蛇一般刺向归云,归云剑势骤转,袭向一旁的夫概,在他看来,这个夫差的根本不足为滤,而沉稳的夫概才是一员虎将,甚至有传言夫概之勇不下王子庆忌。双剑相击,归云已然察觉出夫概的武力不凡。
反观夫概,他更是心惊不已,他一直以为这几个剑士不过是有一些小手段而已,但是对方这一剑斩下,他发现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弱于自己。夫概知道敌人不可小觑,当下便认真起来,他是勇冠三军的将军,武力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小小的剑士!然而夫概的出手为时已晚,归云根本就不打算给他回击的机会,手上长剑一翻,便刺向夫概的手腕,归云早就被季柔给训练的出剑速度较之过去增长几倍,他动作之快,夫概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被废。
这边夫概的长剑还没有落地,归云又回身杀向夫差。
夫差本欲趁机去袭击王叔,万万没有想到,顷刻之间归云已经击败了夫概,回身杀向自己。来不及去考虑夫概是如何败阵的,他轻易就被归云挑落长剑,然后只得束手就擒。
归云并没有打算伤夫差,而是挟持了他。
当这边已经结束的时候,公子光才下令出手,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宝剑纷纷出鞘,这个时候容不得伍子胥在犹豫,他第一个冲向无惧。
“住手!”
“住手!”
归云和王叔同时大声喊道,归云把剑横在夫差的脖子上,一条血丝顷刻便出现。若是王叔喊声慢了片刻,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掉夫差,夫差也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让他如坠深渊,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前两天就是这个人手执同样一柄剑,差点杀了自己,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不过此刻没有人去理会归云,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王叔,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王座旁边的人才是决定大家命运的人。
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王叔缓步走下王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公子光便转向归云面前,替归云收起长剑。
“吴国本就偏安一隅,再也经不起内部斗争了。”王叔回身朝公子光拱手道:“唯愿吴王能振兴我吴国,勿愧先祖之名!”
公子光闻言大喜,随机带领众臣朝王叔下拜。
“王叔贤德!令我等敬仰!”
王叔挥手,厌恶道:“不必如此假意,这四人乃是老朽从一个好友那里借来的,请我们的吴王准许他们和老朽一同安然离去。”
伍子胥进言道:“既是王叔的护卫,我们自当不敢怠慢半分。”
公子光还想让王叔亲自主持他的即位大典,如此一来天下便无人再敢非议他的王位。然而他的话未说出口,王叔便直接叫上归云,命他们陪着自己去吴国列祖的陵墓前拜祭一番,然后领着四人离开吴王宫。
翌日,吴国诏告天下,新王继位,是为吴王阖闾,并立长子终累为太子,同时他的部下一干人等皆升职,专诸的儿子专毅更是直接被提拔为大夫。
至此,春秋最后一个霸主开始了他最为辉煌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