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公子光率领一应人等已在此等候多时,文臣武将分列两侧,迎宾礼仪皆按照诸侯之规格。
众人前首,公子光身穿赤色绣云广袖服,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身穿白色绣云广袖服的年轻男子。不过最显眼的却是他身边另一个人。一个身穿犀牛甲的将军正俯身跪地,魁梧的身姿没有丝毫屈服之意,即便是低下了头颅,脖子也硬如青铜。蓬乱的长发下,那双明眸闪着阴狠的厉光,细看此人眉宇,和那日行刺王叔之人一模一样。
此人便是公子光的儿子夫差。公子光有两个儿子,终累和夫差。夫差并不是老大,即便是公子光登上吴国王位,在外人看来太子之位也不一定会是他的,不过夫差并不在乎,因为和他相比,他的那个大哥差太远了,终日只知沉迷于声乐之中。
吴国不比中原诸侯各国,他们并不认为长子才是正统,这一点在王叔季札那一辈就表现出来了,原本季札兄弟四人,季札排行老四,他的父王打算把王位传给他,而当时他的三个哥哥也没有异议。是老四季札不愿意,原因也并非他坚持嫡长子是正统,而是他不喜欢。当然了,他的哥哥们也做了很多努力,到最后也没有成功。一句话,在吴国,从臣民到君主,他们更看中个人实力。夫差从小就喜好军武,深得军伍之人的拥护,实力自然没的说。
然而,被父亲束缚在众人面前受罚,让夫差丢尽颜面,同时心中愤恨不已。此时他依然认为,如果自己行刺王叔没有失败,绝对不会受到惩罚,所以他把今日之辱都归结到那几个跳出来搅局的剑士身上。
“吾儿夫差,今天无论王叔对你有任何惩戒,都是你该受的。”公子光小声提醒夫差。看他脸色,依然冷峻的让人畏惧。
夫差低头不语,伍子胥在一旁安慰道:“公子勿忧,王叔必不会觊觎王位,否则就不会有四让王位的贤名了。”
公子光冷哼一声,转身整理服饰,静待王叔出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城门延伸出的官道上出现一乘马车,看标志便知道那是王叔的。不过随行者不再是原先派去了仆人,公子光和伍子胥都已经知道仆人被夫差给刺杀了,所以没有太惊讶。其余诸将虽有疑惑,也不敢多言,反正只要王叔无碍就行。
马车缓缓接近城门,牵马的人是归云,他已经能看清城门前的阵仗,人群中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公子光,其次是伍子胥,这二人他都认识,不过公子光旁边的两个人他就不认识了,一个柔弱如女子,一个跪在地上,但是看身躯却是很强壮,稍稍思量,他便猜出这两个人应该是公子光的儿子。归云一边反复推测接下来的情况,一边给马车里的王叔介绍城门前的情况。
无忧和田风两人只当是来游玩的,倒是一副风轻云淡,两人不时的低声评论城门前的人群。无惧则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他和归云都心知肚明,此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于此,就连王叔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他明白,此行也是孙先生给他们四人的一个考验,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保证王叔的安全。
马车里,王叔察觉到归云和无惧的紧张感,便出言提醒道:“你们不必忧心,姬光还不敢向我下手,且放心随我入城。”
“我等必谨尊王叔号令。”归云和无惧一齐回答。
马车最终停在公子光的面前。
“王侄姬光,率众臣恭迎王叔回城,吴王宫已经整理完备,请王叔回宫荣登王位。”公子光垂首于马车侧面,恭恭敬敬的迎王叔下车。
半晌,王叔终于在归云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了一眼恭敬而立的公子光,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而去察觉前来迎接的其余人,他相信公子光会把自己所有的人马都带来,也就是说吴国的未来就交到这着人手中了,他要看看这些人是否够格。同时他也想知道公子光到底杀了多少人,吴国的元气是否大伤。
所幸,军中将领几乎都是公子光一派,姑苏城的军队没有受损,文臣之中还有很多相识的人,不算太坏。不过,公子光可以放过这些王僚臣子,但是绝对不会放过王僚的家小,恐怕王宫被他给清空了吧!
王叔霎时间心中燃起了怒火,接着他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夫差。
“这不是夫差吗?所犯何事,竟然被束缚于此?”
公子光连忙解释道:“此子不遵管教,愿请王叔代为管教一二。”
听到公子光这么说,王叔终于明白前日来刺杀自己的那个刺客头领就是夫差。一想到自己无辜惨死的那几个随从,王叔怒火更旺,随手就拔剑要刺向夫差。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就连公子光都险些忍不住出剑去救自己儿子,夫差自己一动不动,他正盯着归云他们看呢,因为他认出当日就是这几个人阻拦了自己,让王叔活到了现在。同样的,归云也认出了夫差,他也明白了王叔为何突然出手,他还察觉到公子光有出剑的冲动。归云右手悄悄摸到剑柄,以防王叔出现不测。
场面险些失控,所幸王叔最终还是没有刺下那一剑。只是冷冷的对公子光说:“儿子是你自己的,管教也是你的事,不过自古严父出贤子。你父王早逝,梳于对你的管教,如果不想他也走你的老路。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公子光狠踹夫差一脚,然后回禀王叔,“光必严厉管教夫差,让其为我吴国争光,不负先祖之名。”
王叔无奈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进城的道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王宫去。
公子光当即打算亲自护送王叔回宫,但是却被归云他们给占了位子,公子光根本无法近王叔的身。
“这四位是?”
王叔解释道:“老朽的随从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刺客给杀掉了,一位小友怕老朽不能照顾好自己,便派了这四个弟子来。”
公子光听王叔又提起自己被行刺一事,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也不好再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王叔被四个剑士护着回宫。
“伍先生,你可认得那四个剑士?”公子光回头问一旁的伍子胥,他此时才发现伍子胥脸色有些难看。“难道先生认得这四位剑士?”
伍子胥自然认得那归云,甚至他已经猜到救下王叔之人必是孙武,今日看到孙武的作为,他已经明白孙武的意思。他是要保证王叔的安全,也是,以他的德行,如何不对王叔敬仰万分!虽然他不太相信孙武能凭借这四个剑士保证王叔的安全。难道孙武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信号,让自己出手保证王叔的安全?定是如此了!想通此中深意,伍子胥便明白该做些什么了。
“回公子,近日我吴国来了许多九州剑士,想必他们也在其中吧,必是这些剑士仰慕王叔的贤名才出手护卫的。公子勿忧,观王叔今日的作为,他恐怕已经承认了公子的王位。”
“但愿如此!”公子光忧心忡忡,“本公子实在不愿向王叔下手。”
“公子,夫差将军可以起身了吧!”伍子胥不愿夫差再跪下去,他想在此刻给夫差留个好印象。
“吾儿起身吧!随我进宫,咱们父子这就去夺回那本该属于我们的王座。”
迎接人群陆续返回姑苏城,城内平静如常,这也让王叔心中好受许多,他最怕的就是回来看到一个狼藉遍地的姑苏城,若是那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公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