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正像伍子胥所了解的那样,一共派出了三路大军。
那日朝堂上公子子西用自己的行动告知了所有人他的选择,至少在楚国当此危难之际,他决定先攘外再安内。
沈尹戊看到子西的选择,当即露出欣慰的笑容,转头看看身边的囊瓦。此刻囊瓦脸色如血,好像整个脑袋都涨大了几分。
囊瓦的确很生气,他想不明白子西为何要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其余人看到子西的表现也都表情不一,有暗自高兴者,有用暗自惋惜者,这一切都落在了左尹郤宛的眼里,看到子西这般表明心迹,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仔细思索,企图找出子西的动机。
直到沈尹戊主动提出要领军援助潜邑城,如梦初醒的郤宛才明白子西的意图。
他相信沈尹戊是断定子西无意王位才会想着领军在外,这可不行。一旦沈尹戊带着自己的人马远征在外,郢都可就是子西囊中子物了。于是他便主动站出来请命,要领兵迎击楚军。
沈尹戊看到气定神闲的子西,顷刻间明白一切,当即放弃领兵,而囊瓦见子西此刻没有按自己的预想的行事,便打算日后再作图谋。此刻看到有建功的机会也想出战。
任谁都知道吴国弱小,兵少将弱。楚国大军所到之处必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如果领兵有方,即使灭不了吴国,也能给吴国一次惨痛的教训。
沈尹戊自然不会让囊瓦得逞,双方又起争执。子西稳立于文臣上首,一言不发,仿佛他的到来只为说那表明心意的一句话。
最后的决断权落到了新王手中,由于未诏告天下,王号也未定,他依然是太子轸。轸稳坐王位,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座下的所有大臣,任下面的大臣吵闹不休,他一直不说一句话,细心回忆申先生以前的教导。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向下面的臣子低头,身为一个王,一旦低头,王冠就会掉落。
看一眼静立一旁仿佛局外人一般的子西,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似乎是在等着看自己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太子轸打断殿下的争论,发出了他作为楚国新王的第一道君令。
“爱卿不必争论,爱卿对楚国的忠心寡人及众大臣都已知晓。至于吴国来犯之事,吴国君臣不顾道义,趁我楚国国殇之期起兵,我们当予以痛击。”
“左尹郤宛,寡人命你领军两万前去解潜邑之围。”
囊瓦一听就怒了,张口就要质疑。
太子轸立刻紧盯囊瓦,在他开口之前接着说道:“吴国不义,休怪我楚国不仁,子常将军,沈将军听令。”
沈尹戊立刻俯首下拜,囊瓦无奈,只好上前领命。
“末将在!”
“两位将军各领本部军马,替左尹压阵,寡人准许两位将军阵前便宜行事。”
这下子连子西都对新王的处理赞叹不已,暗道申包胥真是教导有方。
郢都的援军还要好几天才能赶来,此刻潜邑城这边早已危机万分。
掩烛早就陷入疯狂的地步,大军不停的猛攻城池,护城河的水里飘浮着数不清的尸体,河水已经无法食用。
城墙之上,城主驰誉不停的巡视,检查防御,鼓励士卒。
那日的偷袭很成功,战果斐然,他以很小的代价斩杀近千名吴国士卒,而且大大的鼓舞了自己人的士气,直到今日部下们依然认为吴国虽然人多,但是战斗力就是渣,他越是说吴国合兵后人马增加一倍,部下就越藐视吴军。人多又怎么了?打了这么久,不还是不能攻进来吗!
相比部下们高涨的士气,驰誉却是越来越忧心,让他再守一时尚且可以,但是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别看现在士气高涨,一旦城门被攻破,随之而来的就是兵败如山倒。自己的部下将再也没有一点儿再战的勇气。
“莘小将军,郢都的援军何时能到,老夫的部下快打光了。”
城楼一角,驰誉拄着宝剑站立,衣甲之上血迹斑斑,布满风霜的面容依旧坚毅。可是他的内心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到了今天,他终于忍不住去问莘福。按照莘福原来所说,郢都已经收到消息,应该会立即派出援军,此刻援军也该到了才对。
莘福同样伤痕累累,擦了擦脸上血迹,露出年轻的面容,看着郢都的方向,沉默了半天。他也同样困惑,但是他相信申先生,也相信楚国。
“驰将军,郢都的援军一定会来的,不过小子想求教将军,若是将军领兵来支援潜邑城,将军会如何布阵?”
提起排兵布阵,驰誉立刻来了兴趣,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潜邑四周百里的地形图,推演片刻,便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老夫早就听闻郢都掌兵之人是沈先生和一个叫囊瓦的人,想那囊瓦也不是泛泛之辈。无论是他们二人谁领军前来助阵,老夫都会坚持到底,等着他们来,全歼吴国贼子。”
掩烛怒火滔天,险些斩了自己的军师。看着自己弟弟在城下叫阵,他比谁都着急。来之前可是向王兄立下军令状的,如果不能给楚国一沉痛的打击就提头去见。如今一个小小的潜邑城都拿不下,更不要说楚国的大批援军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在一点一点的浪费大好时机,此刻只怕楚国的援军已经出郢都了。
吴国王宫内。
吴王僚也收到了军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在干什么。他很生气,特别是今天上午那个公子光也来了,提起两位公子的战绩,目光之中流露的就是鄙视和嘲笑。
临走之时又留下了郢都派出援军的情报,吴王僚大惊失色,顾不得思考公子光的意图,急忙派人去郑国召王子庆忌来商议对策。
屯兵郑国的王子庆忌一直厉兵秣马,手下两万劲卒战斗力非凡。这几乎是吴国的全部精锐。至于掩烛兄弟二人带走的军队充其量就是一群后备军,庆忌连看都不愿去多看一眼。
其实他一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仅凭那两个王叔什么都干不成。
王子庆忌收到吴王僚的君令,立刻就明白了一切,可是他却没有慌乱,相反,他异常的平静,言语之间还流露出喜悦之情。
“父王,儿臣已经知晓楚国的援军,一前两后,共四万兵马,父王只需要向两位王叔下令,让他们听儿臣调遣,儿臣必为父王送上一份大礼。”
吴王僚不知庆忌有何打算,急切的想从儿子这里知道具体情况。
庆忌答道:“儿臣一早就在等楚国的援兵,郢都的军马才是儿臣真正的目标,只要两位王叔能在那里吸引楚国的视线,待援兵前去支援,然后儿臣出奇兵攻击援兵,无论是谁领兵,儿臣必教他命丧阵前。”
吴王僚很欣慰,让庆忌放心去迎击楚军,不但如此,他又拨给庆忌一批军备,全副武装的两万劲卒就被庆忌秘密派出。王僚高兴的在王宫的大宴群臣。
同样的,公子光的府邸也在秘密的举行宴会,公子光此刻比王僚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