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烛的大军从离开姑苏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被公子光派人监视着,更加详细的战报源源不断的送到他和伍子胥的面前。另一方面,楚国的情报同样被送来。这些天,伍子胥一直不停的分析送来的情报,直到他发现楚国郢都派出援军,才露出喜色,拿着战报去找公子光。
公子光府邸后院,一座地下密室里。
方圆数十仗的密室里有不少正在练剑的剑士,井然有序,他们都是公子光秘密培养的刺客,这些人并不是全部的刺客,那一批被庆忌关押在监狱里的剑士也已经被他解救出来,并发誓效忠于他。如此一来,公子光手下已有近两百名刺客,每每看到面前用心练剑的剑士,公子光都会打心底里感到欣慰。
伍子胥沿着火把照亮的狭窄通道走进密室,逐渐能听见刀剑相击的声音,为了掩盖这个声音,他甚至还让公子光特地在密室上方建了一个很大的厨房,日夜忙活不停,为此还特意告知吴王僚说是为他烹饪美食。
密室里,公子光身着短衣便装手执宝剑,正在和一个剑士斗剑。对面的剑士手里拿的也是一柄吴国为他特制的宝剑,相比较九州其他诸侯国的剑,吴国的铸造技艺简直甩人家几条街,所以这些剑士得到的虽不是欧冶子大师所铸名剑,心中也很高兴。
从伍子胥这边望去,那剑士身材并不高大,穿着简单的侠装,但是执剑的手极稳,出奇的是他双手执剑,剑柄较之一般的吴越之剑长一倍。伍子胥顿时兴趣盎然,认真的观看他和公子光的战斗。
剑士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战斗,目光死死的盯着公子光,并且露出凶狠之色。“公子,任某不会对任何一个对手留情,即使是公子您也不例外。”
公子光表情淡然的说道:“剑士对决就当有任先生的气魄,任先生不必在乎本公子的身份,只当本公子是你的敌人。”
任姓剑士不再言语,目光锁定公子光的剑刃,他的剑术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没有固定的路数,而且他从不率先出剑,但是每次都能在敌人的剑到他面前之前制服敌人。
公子光一眼就看出对面之人的过人之处,手里的剑迟迟不能动,因为他有一种直觉,一旦自己出剑,那么就输了。
两人僵持良久,逐渐的其他剑士也把目光投向这边,他们都是单手执剑,对于这个双手执剑的同伴兴趣很高。
公子光不想再等下去了,打败面前的剑士并非他的目的,提高这些人的战斗力才他所求。分神注意到大家都被吸引过来,公子光提气,运剑。
剑身映出两侧的烛光,在昏暗的密室内不停的闪动。因为经常和伍子胥练习击剑之术,公子光的剑术早已有了很大的进步,此时他剑路娴熟,剑尖直取对面剑士的手臂。
可是对面剑士未有一丝慌乱,双目之中只剩下公子光手里的剑。他的剑长,而且重,论起灵活绝对不如单手剑,可是他通过身法弥补了这一点,只见他双膝微屈,举剑至胸前,与公子光的剑平齐。当公子光的剑尖到他面前的那一刻,突然跃起,后退半步。公子光紧随其身,再次刺出,可是中间有一瞬间的蓄力,任姓剑士看准这个空隙,侧身迎上,剑身由下而上在他与公子光面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眼看就要得手,公子光急忙收剑,剑身一横,终止剑士的弧线。
剑士自知近战对自己不利,再踏出一步,跃到两步之外。然后转身剑尖再次指向公子光。
公子光也回身面对剑士,双方又对峙起来。
剑士没有多做等待,双手驱剑,剑如飞矢刺向公子光。而公子光对此有了犹豫,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以往的剑士使剑大多劈斩,自然防御也如此。
剑士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便一鼓作气连续刺出数剑。
公子光连连后退,剑士以剑尖为引,紧追不舍。公子光看准剑士的剑尖,一剑斩上,但是对方的剑纹丝不动。剑士乘势挑起一剑,然后剑刃就袭向公子光手臂。
一剑划过,血出剑落。
“公子!”众剑士一齐惊呼道。他们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敢把公子光刺伤,一个个面色难看,好像要把这个剑士给杀了。
公子光挥挥手,捡起佩剑,把它送给任姓剑士。
“先生剑术果然非凡,实是光从未见过,光瑾以此剑赠予先生,万望先生为我吴国效力。”
剑士收起冷峻的面容,下拜道:“任丘愿为公子斩尽仇敌。”
公子光又对其余剑士说道:“诸位大才,光三生有幸得诸位效力,光必不负诸位的鼎力相助,他日与诸位一齐建功立业。”
剑士齐声道:“必为公子宵衣旰食。”
“公子。”
伍子胥无声的来到公子光身后,他刚才看到了整个战斗过程,不由得向公子光投去赞赏的目光。
公子光丝毫没有因为手臂上的剑伤而心有不快,回头笑着对伍子胥炫耀道:“伍先生,看本公子的剑术如何?”
伍子胥道:“举世无双!公子一柄虚心求才之剑,以一颗虚心求教之心御之,试问此剑一出,天下谁与争锋!”
“哈哈……”公子光不由得大笑起来,“知我者子胥也!”
伍子胥把公子光拉到一旁,严肃的说道:“公子,有新战报送来。”
对于一切和楚国有关的情况,他从来都是严肃对待。
“堂下议事。”公子光眼神之中难以隐藏喜悦与兴奋,也顾不得处理剑伤,当下便随着伍子胥离开密室。
公子光的府邸本就没有多少仆人,在这一刻全部都不见了,所有的下人都被摒退。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纵深十几步,公子光坐上首,手里拿着一卷情报。
他的面前坐着伍子胥,此刻正给他汇报情况。
“公子,掩烛和盖余已经被阻挡在潜邑城前半月有余,那潜邑的守城似乎是一位熟谙兵法的将才,以不到两千的兵力死守城池,而掩烛手下又全是庸才,两万大军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发现,从掩烛那里得来的战报似乎可以看出楚国对于我祖国早有防备,沿途有不少城池都做了防御,这个潜邑更是坚守了半月有余!”公子光平和的语气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伍子胥露出忧虑的神色,他是希望掩烛能被楚国牵制住,可是他不想看到吴国两万将士全部埋骨他乡,吴国本就贫弱,国小兵少,若是楚国再趁机壮大,那么报仇就更难了。
“公子,以子胥看,楚国地大物博,有一两个有识之士也不为过,潜邑城终究是要被攻破的,只要楚国援军迟迟不到。”
公子光抬头问道:“楚国有何举动?可曾派出大军?”
伍子胥又抽出一卷竹简,递给公子光,然后回答道:“郢都争论了许久,最终决定派出两万大军前来解潜邑之困。”
“嗯!”公子光紧张的问道:“是谁领兵?郢都已经安定下来了吗?”
伍子胥道:“暂时取得一刻和解,囊瓦和沈尹戊依旧敌对,都不愿意领兵离开郢都,所以他们共同推举了左尹郤宛领兵援救潜邑。”
“左尹郤宛?”公子光还不了解这个人,据伍子胥说楚国真正有威胁的将领只有申包胥沈尹戊和囊瓦。今日听到左尹郤宛被推举出来领兵,不能不好奇。
伍子胥解释道:“此人平日低调,是一个治国之才,军事一途向来无过人之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将领,不过对付掩烛盖余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早就听先生说起,楚国朝堂有一位才华不下于先生的申包胥,不知此人动向如何?”
提起申包胥,伍子胥也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好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楚国的探子没有探听到他的踪迹,郢都因为王位的继承问题几乎要动武,按理说他应该出面主持大事,可是根据情报来看,郢都一直都是沈尹戊在和囊瓦僵持,这个申包胥去了哪里?又有何企图?伍子胥深知他的能力,不能不重视。
“公子,此人当是我们吴国的大敌,无论是现在,还是在未来。”伍子胥表情严峻,语气生冷,好像是冰块在摩擦。“申包胥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了,只是不知道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公子光见伍子胥这般样子,连忙转移他的关注。“先生可知郢都的****是否解除?”
伍子胥定了定神,回答道:“想来是暂时被他们放在一边了,左尹郤宛领军出发后,沈尹戊和囊瓦又各领一万本部士卒前去策应左尹郤宛,如此一来二人都不在郢都,倒也令郢都内部不敢有任何举动。”
公子光问道:“那公子子西会就此罢手吗?”
公子光实在是不能相信会有人对王位不感兴趣,面对唾手可得的王座,子西定然会有所作为。
“会不会都是这样了,不解决掩烛的大军,他们无瑕顾忌这些,而且那子西向来贤明,又爱惜名声,断不会置楚国生死于不顾。如此一来,在楚国外患未除之前,楚国会暂时维持这种平衡。”
“公子!”伍子胥突然认真的说道:“咱们的成败也在此刻,一旦楚国的援军对掩烛构成威胁,便要鼓动庆忌发兵援助,待庆忌远去之日,就是取王僚性命之时。”
公子光立即起身对着伍子胥拜了三拜。“光幸得先生相助,他日光成功夺位,必倾全国力为先生伐楚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