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潜邑城在夜幕的笼罩下寂静异常,城墙之上连一个火把都没有,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座黑色铁城。
吴军多日的猛攻并没有击垮这个小城,它就象一个坚硬的钉子,牢不可破的钉在吴军前进的路上,把两万吴军也钉在这里。
城内大街上,一队守城士兵如标枪一般站立,他们的面前停放着几十乘战车,金属包裹的车轮,坚实的车身,以及成套的最好的装备,无不鼓舞着军卒们的士气。这是潜邑最大财富,驰誉用了三年的时间积累下来,从战车的规模到训练都是仿效沈尹戊的战车队,如今就要派上用场了!
队伍的最前方,一乘战车上,“楚”字大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旌旗之下,驰誉早已换下文臣长衫,披甲带剑,森然的面孔如同钢铁一般坚毅,炯炯有神的双目在黑夜里发出淡淡的光亮。
驰誉此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胸腔里的心脏强劲的跳动着,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楚国的儿郎们!”驰誉声如雷震,一手举起令旗。
“在!”士卒们同样激愤。
“城外五里便是吴国狗的军营,去年他们不宣而战,屠杀我楚国平民,今日就让我们去为死去的楚国平民报仇雪恨。扬我楚国君威,让蛮夷小国见识到我们楚国儿郎的勇猛!”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原本寂静的街道顷刻间喊声震天。
“上战车!”驰誉一声令下,三十乘战车便开始准备。
原本每一乘战车应配御手一名,弓箭手一名,戟手两名,剑士一名,盾手一名。但是考虑到此次是为了偷袭,便撤去戟手和盾手,全换成了弓箭手和剑士,战车的两侧也插上了短剑,只求把杀伤力提升到最大。
后面五百士卒也是只穿轻甲,装备简单,一半人背着弓箭,另一半人佩剑。平时潜邑也无战事,驰誉闲来无事就把这些家伙训练的各种兵器都能用,比如他们当中有一半人都会射箭,几乎所有的士卒都会一点剑术。
看着自己悉心培养的军队,驰誉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相信面前的士卒不会让他失望。
“不知到该叫你驰大夫还是驰将军?”一旁传来一个声音打断驰誉的思绪。
驰誉回头看着战车旁的莘福,一脸自豪的问道:“小兄弟觉得驰某的部下如何,与沈将军的差距还有多少?”
莘福看了看面前的劲卒,认真的回答道:“即便是将军在这里,也只会为驰大夫斟酒壮行,并摆宴等候驰大夫凯旋而归。”
“哈哈……”驰誉打内心里发出笑声。
莘福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一脸失望的说:“驰大夫真的不打算让我也出战吗?留守城池可非我所愿呐!”
“哈哈,小兄弟就静候驰某的佳音吧!”
驰誉看着城门,右手执旗向前一挥。“开城门。”
“楚国的儿郎们,检查好你们的兵器,咱们要去报仇了!”
待军卒们离开后,莘福也没有闲着,马上召集余下所有士卒,全部拿上弓箭到城墙上准备接应驰誉。
驰誉的突袭从一开始就占尽有利条件,已经习惯了进攻的吴军被这突然的袭击瞬间打乱的阵脚,一时间呼喊声一片,让人难以分辨有用的声音。
也有一些有经验的士卒反应过来,立刻命人点亮所有的火把,大营被照亮,恍如白昼,不过交战双方却和白天交换的身份。
“潜邑楚军前来偷袭!”
“大家迎敌!”
不少军卒聚集起来,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必须聚成团,只有这样才能挡住敌人的攻势。
先于几十乘战车飞驰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箭矢,每一乘战车上都有两名弓箭手,大家齐射,箭借车势杀伤力增强一倍,转眼间最开始组织起来抵御的吴军士卒就全部倒下。然后躲过箭矢的军卒接下来就要面对三十乘全副武装的战车。和潜邑城里的楚军打了这么多天,他们一直都不知道城里还有战车,所以修建营地的时候也没有事先做好防御,这下子直接让三十乘战车冲进辕门,在军营里横冲直撞。
吴国到底还是有不少人,士卒也都是久经考验的老兵,很快就组织起来,打算吧这三十乘战车留在吴营,不过这时身后又有箭矢飞来,他们总算是明白为何敌人战车冲进来就直进不退了。
这一次的箭矢更多,如同箭雨。两轮箭雨过后,真正的敌人就无声的出现在营们前了,此时营门早已任他们进出。
“兄弟们,杀光吴贼!”
五百劲卒如同洪水涌入吴军大营。
吴军共立三个营寨,掩烛等主将在中间的营寨里。待他们听到楚军袭营的动静,掩烛总算是明白自己的谋士的打算。
潜邑城虽小,可是守城者却是一个军事好手,尤善防守。所以要想击败他就得把他引出城,一旦主将出城,或围而杀之,或顺势攻城。
“先生当真好计策!”掩烛赞赏道。
盖余听到敌人来袭,再看自己哥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待本公子入擒杀那楚将!”盖余猛然起身,掀开大帐,拖着黑色大氅消失在黑夜中。
谋士听到前方战况激烈,便请掩烛前去主持大局。
“公子,恐生变故,咱们还是亲自去为盖余公子压阵。”
盖余驾着战车来到前营,这里原本驻守着四千精兵,可是他来到后只看到一片狼藉,慌乱的士兵,哀嚎的士兵,还有着火的营帐。这哪里还是原本的军营?
为什么战况这么惨烈?难道是楚国援军赶到了!盖余激动的四下寻找,让他有些失望,他看到领兵的人正是那个一直守在城墙上的潜邑大夫驰誉。
“驰誉匹夫!”盖余大叫一声便指挥战车冲向驰誉,看这家伙杀的性起,恐怕已经嚣张了有一会儿。
“驰誉匹夫,今日终于落在本公子手里了。哈哈……”
驰誉挥剑斩杀一名企图登上战车的吴国士卒,然后就注意到了盖誉。看到盖余他就知道吴军已经反应过来了,不久便会形成合围之势,毕竟人数的对比在这里放着呢!
暗中给身边的一些人下了命令,让他们开始聚集部队,然后就挥剑迎击盖余。
盖余瞪着双目,大叫着冲上来。二人剑刃向撞,皆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不弱。不过盖余不过三十岁,正直壮年,而驰誉已是年过四十的人,两人武艺高下立判。
“盖余小儿,勇力不过如此!”驰誉大喊着又冲上来。“看老夫斩了你的首级。”
盖余气愤难平,叫嚣着和驰誉纠缠在一起,宝剑相撞发出阵阵火花。
不过盖余手里乃是吴国宝剑,比之驰誉手里的佩剑不知好了多少倍,在猛烈的撞击上百次后,盖余全力一剑劈下,驰誉横剑格挡,剑被斩断,幸好驰誉反应迅捷,保住了自己的手臂。
“哈哈……驰誉老贼,看本公子活捉了你。”盖余见驰誉要逃,立刻驾车去追。
驰誉带来的五百劲卒已经开始在营寨前集结,战车且战且退掩护着步卒。虽然折损了几乘,但是和战果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
盖余察觉到驰誉的意图,立刻命令剩余的军队集结,然后紧追驰誉而去。
由于营寨和潜邑城相隔不过五里,步卒很快就先于战车跑到城池下。
莘福知道驰誉偷袭成功,早就静待他归来了,当即下令开城门。
这时战车队也赶回来了,不过吴军的战车紧随其后。
“莘小将军,咱们该怎么办?”莘福身边的士卒焦急的问道。他很清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吴军趁势攻入城内。
莘福看了一眼城下士卒,当即下令让所有弓箭手引弓待敌,然后开城门。
城下进来的士卒也没有停歇,凡是无伤的全部上城墙,引弓待敌。
盖余遥遥望见潜邑城门大开,不少士卒正在进城,大喜过望,吩咐道:“吴国的勇士们,随本公子杀入潜邑,先入潜邑者赏百金!”
驰誉也看到了打开的城门,不过他并没有慌乱,也不打算和盖余拼个你死我活,他很在意自己的战车,才不愿意折在这里呢!他对沈尹戊的亲兵有信心。
莘福没有令他失望,两队战车追逐到潜邑城下,突然一阵箭雨从驰誉头上飞过。
“驰大夫,速速进城。”城上传来莘福的呼声。
盖余也听到了喊声,正要开口大骂,接着箭雨就迎面而来。
“大家小心,有埋伏!”
城墙上突然燃起灯火,如同一条长龙,火光刺目,不少吴国士卒被箭矢射中,盖余带来的军卒纷纷倒下,盖余怒火冲天,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暂时退却。
“驰誉老贼,他日攻破潜邑,必屠你全城!”
军营里,掩烛也在骂人,不过他骂的对象是他的谋士,看着满目疮痍,死伤无数的吴国士卒,掩烛想拿剑指着谋士问问他,说好的擒贼呢?说好的计策呢?为何让人家大摇大摆的来大杀一阵然后又风光的跑掉?
“盖余公子不是已经去追击敌人了吗!以盖余公子的勇力应该可以趁势攻入潜邑,咱们赶紧整军去助盖余公子。”
现在谋士只能寄希望去盖余,可是他不知道盖余正气的要死,在城下不远处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