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偷偷地看了看伍员,见他面露忧色,不禁担忧起来。
“先生,我们听说前日越国献给我们大王几口宝剑,是不是那个男子拿的也是越国献上的宝剑,我们兄弟是按照新法行事……”军士神色紧张,额头都开始冒汗,他很害怕自己惹到贵族。
伍员看出他的担忧,对于吴国底层军士来说,贵族是一个他们无法招惹的群体,不过这一切都快要改变了,伍员打断他的话,道:“不是,大王的宝剑都藏在宫殿里,为了防止别国的剑士来抢夺,由公子庆忌看守,我相信还没有人能从我们吴国第一勇士——公子庆忌手下夺取宝剑!那人的宝剑应该是从别处得来,他不是贵族,放心,即使是贵族,你们按军法行事,只会得到奖赏,不会有灾祸上身。”
“谢过先生。”
伍员又仔细端详手里的断剑,心有疑虑,随机拔出腰间佩剑,“噌——”如龙吟一般,剑格闪耀七星,顺着剑身看去,纹路好似龙纹,横视如山崖断壁,使人如临深渊,这种名剑自身所带剑纹皆天然形成,而名剑的命名也大多根据它自身的纹路,可以说,一柄好剑,从它出世,很多东西便已经注定,不以人为因素而改变。这柄剑的名字就是[七星龙渊],伍员是它的第一任主人。
他右手执佩剑,左手执断剑,左右互砍。断剑又被削去一段。伍员仔细视察切口处,顿时大惊失色,那人的宝剑竟然能与自己的[七星龙渊]相媲美!伍员不能不吃惊,他这柄[龙渊宝剑]可是欧冶子大师和其高徒干将合力铸造!当世难有匹敌者。
是谁?竟然手执这样一柄宝剑。难道是从其它诸侯国来的贤人?想到这,伍员又惊又喜。
“来人,准备一下,随我一齐去罗浮山。”
伍员又看向那两名军士,“你们也一起去,再次让你们见到那一男一女,你们能认出他们吗?”
“能!化成灰都认得出。”
过了一会儿。
“伍先生,可以……动身了吗?”众军士都畏惧伍员的气势,伍员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平时也十分严厉,大家都听说近日军队进行的改革便是他提出来的,大家一下子要遵守很多军令,许多人不习惯,为此已经处理的好几人,严重的直接斩首。
大家不敢离他太近,有人远远的问道:“伍先生,准备带多少人?要不要我把旁边军营的兄弟也叫上?”
伍员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几人便可,我们不是去寻仇,是去寻龙,潜龙在山你们懂不懂?”
众军士一齐摇头。
“算了,你们不必太过惊慌,只需要知道咱们今天是要效仿古人,去寻访贤人。”
众军士摸不着头脑,虽然不理解,也没有人敢问,只得叫上几个身手好的军士随行。
这一次伍员可谓是踌躇满志,手按腰间佩剑,大步向着罗浮方向走去。支撑他活着的动力就是复仇,但是复仇之路何其艰难,且不说楚国是多么的强大。就说他现在投奔的吴国,目前还很弱小,全部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而楚国呢!至少有二十多万强大的军队,而且楚国的未来一代也比吴国强太多,有学识的人比吴国总人口都多。
可是伍员选择吴国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甚至要是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选择来弱小吴国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为了逃避楚国的追捕,他装疯扮傻,昼伏夜出,连吃个饭都不安心,若非有一个复仇的强大信念,他都撑不下去,路经好几个诸侯国,都被拒绝,好不容易来到肯收留他的吴国,又有公子光赏识他,他从公子光这里看到了报仇的希望,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吴国在强楚面前很弱小,就像越国本是荒蛮之地,虽有金石可以打造锋利的剑,但是没有善于使剑的人,所以才导致越国著名铸剑师欧冶子的剑都被越王作为礼物献给吴王。而面对九州诸侯,吴王能否保住这几口宝剑还很难说。
这一次,与其说他是对一柄利剑感兴趣,倒不如说他是对利剑的主人感兴趣,吴国要发展,要强大,要能与强楚一决雌雄,就必须招揽更多的人才,他跟着公子光,公子光善于纳贤,他相信,只要是有真才实学,公子光一定会待为座上宾。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令我空欢喜一场!伍员只带了五六位军士,急急忙忙的就朝罗浮山进发。
罗浮山上,季柔换上男装,从竹舍中走出来,径直走向孙武,孙武停下手中的笔,低声道,“为了姑娘的安全,劳烦姑娘待在竹舍内躲一阵,姑苏城里就快来人了。”
“用不着!”季柔拔出佩剑,冷冷的说,“不会给你添乱的。”
孙武转身看向季柔,季柔一身简装,头发已经用布带束起,娇好的面容透出一股英武之气,不输于任何男子,清澈的双眼布满杀机。
“麻烦是躲避不了了,一会儿会有吴国军士来到,孙武不想让人毁了自己辛辛苦苦建好的竹舍,姑娘还是把剑收起来,静坐一旁等候来人。”跟季柔相比,孙武此时似乎没有太大的担忧
一小队吴国军士在伍员的带领下来到罗浮山中。
大家对于山里突然出现的军士,唯恐避之不及,因为但凡有军士的地方,不是要打仗,就是有压迫。
一位正在罗浮山行走的老农夫躲避不及,被两位吴国军士拦下,其中一名军士厉声问道:“你可曾在此山见过隐居的高人?速速告知我等。”
农夫被吓坏了,自己老老实实的务农,怎么会被军士给找上门?他害怕被牵连上什么,吓得全身发抖,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
农夫说不出话,军士也急了,好不容易跟着将军出来找人,如果找不到,将军一定会怪罪我等,不行!军士心一横,一脸怒容向前踏出一步,好像随时都会拔出腰间佩剑。
“快说!”
“我……”农夫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跪下了,突然,他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伸手把他扶住。
伍员和和气气的说,“老仗人,我们是姑苏城里的军士,来到罗浮山只为寻找一位年轻男子,他应该是时常佩剑,而且气质非凡。不知老丈人可曾见过这样的人?”
农夫看到面前的白发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比自己更年长的老人,待他看清面容才惊奇的发现,面前的白发男子居然如此年轻,英武霸气,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很和气,看到对面的男子确实是真心的在向自己询问,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不敢站直身体。
缓了一阵,老丈人总算是口齿清晰了,边回忆边说,“山中确实有一个年轻人时常佩剑,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他的从别国游历来的侠士,可是时间久了才发现,他就住在罗浮山上的一座竹舍中,他是一位读书人,每次见到他都能看到他怀里的书简。”
听到老丈人的表述,伍员欢喜之情表露无疑。
问清楚具体的方位,伍员又做出一件另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的举动。
“伍子胥谢过老丈人。”在众军士的目瞪口呆中,伍员恭恭敬敬的朝老丈人行礼,大家能看的出来,自己将军是真心真意的。然后伍员让军士给老丈人留下一些财物,便带着手下直奔孙武的竹舍而去。
一路上众军士看伍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在战场上如杀神一般的人物,居然对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农夫这么恭敬!
要知道,在大家眼中伍员不仅勇猛难当,而且学富五车,比姑苏城里的王公贵族还要有气质还要有学识,这样一个人本就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仰望不得的,没看见军队里的那些大将军都对先生恭敬有加,连大王都说得伍员一人,胜得一万精兵,可是他们没想到先生居然对一个老丈人都这么客气,怎一个礼贤之名可以称颂!
伍员当然察觉到了手下人眼神里的不解,但是他不在乎,也不想解释什么,当然了,他不说,手下军士也是不敢主动去问的,他们只当成是上级有贤者之风范。
伍员手下的军士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伍员至今仍然经常做一个梦,梦里自己被人追杀,一路东躲西藏,过韶关一夜愁白头,等他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要逃离楚国,却被一条河阻挡了去路,眼看追兵将至,他心如死灰,自知不久于人世,仰天长啸,只恨不能为父兄复仇,正当他决定要拼死一战的时候,河上出现一位摇舟的老丈人,承蒙老丈人相助,他才得以逃离绝境,来到吴国谋划复仇大事。可是那位老丈人却为了让他安心离去而跳河自尽。
伍员心里一直是有几个遗憾的,或者说有两个必须报答的恩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位老丈人,要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改变他的决定,那么这两位他必须要报答的人就是了,可惜他们都不在了,所以他对所有年纪相仿的老丈人都非常恭敬,也算是给自己一点儿安慰。
伍员带领着手下军士,穿过一片片的竹林,终于看到了竹舍,他打量四周,怡人的景色,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他心旷神怡,看着眼前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劲竹,好似看到了一支无往不胜的军队,猜到这些竹子是有人刻意栽种,伍员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没有白跑一趟。
伍员按耐不住胸膛里那颗跳动的火热的心,急忙走近竹舍,只看到竹舍外端坐着一位身穿素衣的年轻男子,对方在专心读书,伍员心生疑惑,此人居然如此年幼!这和他心中所猜测的相差甚远。再仔细望去,看似年幼的男子却散发着一股杀气,久经沙场的伍员立刻就猜到这个年幼的男子是一名军士,而且是一名战斗力不弱的战场老兵。
坐在竹舍外的是季柔,此刻的她低着头在佯装读书,可是对于吴国军士的仇恨让她无法压制身上的杀气,只见她右手抚剑柄,准备随时出剑。
伍员挥手让手下军士静立原地,他没有立刻去跟季柔打招呼,一来对季柔的身份有点儿怀疑,二来,他总觉得这里还有别人。环顾四周,最终他把目光投向竹舍前的竹案上,经过他的观察,这里应该经常有人读书,看到竹案上放着几卷书简,他便席地而坐,拿起书简阅读。好像他今天就是为了读书而来。
竹舍外的季柔紧张不已,目光不停地在军士和伍员身上游走。他看到了伍员腰间的佩剑,虽然相距数仗,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柄剑散发出来的杀气,在伍员出现的那一刻,出于一个剑士的直觉,她知道,如果动起手来,此人必是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