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庭烨一掌拍出,轰然一声,墙角一侧石墙蓦然碎裂出了一个大洞,一个黑黢黢人影自洞外现行而出。
这一下动静可不小,原本昏迷不醒的岑煦也被震得清醒了过来,甫一看清场上形势,一骨碌便滚到一旁不敢动弹了,其余三人的心神都放在洞外人影身上,自然没人会理会他。
屋外衣袂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却是樊青花的两位义弟发现情况不对,身形疾掠将洞外之人退路封死。
奇怪的是,此人并没有试图逃走,而是抬步走进了柴房中。
许泊忙借着烛光定睛观瞧,却看见此人身着儒衫,正是那位三当家常先生!
樊青花的面色恢复平静,冷声问道:“常先生深夜造访妾身的别院,不知是所为何事?”
常先生大有深意看了张庭烨一眼,转移目光看着樊青花道:“二当家的,常某此行并无恶意的。”
“行迹鬼祟,被抓到后才说没有恶意,你当我等白痴不成?”破洞之外的薛文淇冷声哂道。
不要说他,即便是许泊也不相信此人话语,特别是此人渺了一目的面容,在昏暗烛光映照下显阴森可怖的情形下。
常先生轻笑了一声,问樊青花道:“二当家的相信常某吗?”
樊青花沉默摇头,同时屏息倾听院内其他动静。
常先生笑着说道:“二当家的不用担心,此次常某乃是孤身前来。”
说话同时,这位常先生轻吸了一口气,身上气机略作波动,而后便消弭不见,随之连气息也无从听闻了。
许泊愣了一下,将双目闭上又睁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吃惊神色。
因为他发现,这位常先生似乎是从他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中消失了,睁开眼,一个大活人好生生站在那里,闭上眼,他便丝毫感觉不到此人的存在。
要知道,他也算是修炼之道略有小成,如此近的距离,莫说是一个大活人的气息,即便是心跳甚至血液流动之声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樊青花此时心中的惊疑比他更甚,她的修为远胜许泊,感知自然也是更加灵敏,不说别的,单只是从人体与外界温差所引起的气流扰动便能察觉到他人的存在,就远不是许泊所能做到的,但是此时的她除非睁开双目,否则的话同样感知不到这位常先生!
樊青花转首看向张庭烨,却看见张庭烨面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似乎知晓樊青花向他询问,张庭烨缓缓摇了摇头。
樊青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常先生敛息之术果然惊人,你此举是为了证明自己乃是主动现身的吗?不过,我等怎知晓先生是不是轻视了张兄,故而一开始并没有动用此手段呢?”
常先生笑了笑,说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既然身负此术,若真不想被你们发现,自然没有不动用的道理。”
樊青花点了点头,脸色却并未和缓,说道:“方才我与张兄商谈之事,想必先生已经尽然知晓,若是无法确定先生立场,我等为了稳妥起见,说不得要出手拿下先生了。”
说话间,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但是其锁定常先生的气机却是杀机暴涨,眼看便是出手在即。
“二当家的可相信寻龙望气之说?”常先生面色不变,忽然问了一个跟眼前局势毫不相关的问题。
樊青花面无表情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难道和先生持何种立场有关系?”
常先生有些无奈,说道:“我若是不说清楚,怕是无法打消二当家的疑虑,但常某还是觉得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言罢看了看樊青花神情,见这位二当家的依旧是无动于衷。
常先生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说道:“常某身负寻龙望气之术,想当年正是追寻龙脉才来至这骊龙寨,发现在此地龙脉有郁结成穴的迹象,且龙气之色呈紫金,应运之人日后定是贵不可言,常某虽然存了攀附潜龙之心,奈何空负追龙之术,望人气运之术却实在称不上高明,一时竟无法辨别谁才是真正的应运之人,只能投身山寨慢慢甄别。
刚开始时候,我还以为那周桐便是应运之人,因为此人身上龙气最为浓郁,直到有一天,此人偷偷摸摸央我出手对付二当家,报酬开的竟是五滴龙髓液,我这才明白,此人身上的龙气并不是应运而生,而是炼化了龙髓液的缘故。
要知道,龙髓液诞生于龙脉之中,非龙气郁结之处难以显现,乃是颇为罕见无论对于真武者还是修仙者都有大用之物,但是炼化龙髓液所产生的龙气,毕竟属于无源之水,若没有持续炼化龙髓液,身上龙气便会慢慢消散,且自龙脉中取出龙髓液对于龙脉本身来说,无异于竭泽而渔之举,长久施为的话甚至会导致龙脉枯竭,一旦背上断送龙脉的因果,怕是真仙下凡都无法承受由此而来的天地反噬之力……”
听了常先生这番讲述,在场人面面相觑,张庭烨脸上更是露出莫名的喜意。只有许泊明白原由,那“近仙之体”的修炼法门中有一味材料便是龙髓液,也怪不得先前药老人总是带着他和小鱼师姐寻龙点穴了,现在想来多半也是冲着这东西去的。
樊青花脸色阴晴不定,思忖良久后开口问道:“常先生可找到了真正的应运之人?”
常先生看着此女微笑不语。
樊青花怔了一下,葱白玉指指向自己,难以置信道:“难道是我?”
看见常先生含笑点了点头,樊青花尤不相信,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以我一介女子身份,也能去争一争这天下?”
“女子身份怎么了?而今真龙势衰,天下隐有虬龙四起之势,虽然总数怕不会少于双手之数,谁人规定唯一蜕变成真龙之人便不能是女子之身了?”常先生正色道。
“放屁!我大啟王朝如日中天,圣皇帝更是春秋鼎盛,何来真龙势衰之说!?”
旁人还未说话,那位岑煦岑大人实在忍不住了,跳起身形高声喝骂,带得脚上镣铐哗楞楞直响,姿态甚是威猛。
这一下不等樊青花出手,许泊突然跳起身形,一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将其再次打晕,他对这位岑大人并无恶感,自然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大放厥词而枉送了性命。
樊青花对这一幕视而不见,而是直盯着常先生,胸口剧烈起伏同时脸色急速变换,数息过后才平复下来,仍是有些怀疑道:“先生如何证明,方才所说不是编造出来哄骗妾身的?”
言罢又有些歉意地说道:“先生莫要怪妾身多疑,只是先生所说太过玄奇,樊青花一时实在无法尽信。”
常先生摆摆手表示不妨事,说道:“二当家的生父便是葬在后山之中,如果常某没有看错的话,令尊所葬之地恰是龙穴窍眼,恐怕也正是如此,二当家的才会萌祖荫成为应运之人,二当家的若是不信常某所说,自然可以去令尊陵寝前求证,虬龙抬头之势已成,令尊陵寝当有异象才对。”
“花姊,此事怕是不假,先前有一次我私下去义父坟前祭拜,远远看见有青色大蟒盘绕坟茔,只是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搜索附近山林也是一无所得,当时还以为是眼睛出了幻影,听常先生这么一说才明白,那大蟒可不就是花姊天命所归的异象吗?”樊青花还未说话,屋外便传来六当家唐肃激动难耐的叫嚷声。
“此异象我也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同样查无所得,好一段时间里都因为不知祸福故而心中惴惴难安,妾身在此谢过先生为我解惑了。”
樊青花盈盈一礼,俏脸上神色诚挚,表明此女恐怕已经尽然信了常先生所说。
常先生侧过身去以示不敢尽受樊青花之礼,见樊青花站直了身形,微笑道:“我此次前来,一则是想摸摸这位张小友的底子,二则却也是想借机向二当家的挑明心迹,良禽择木而栖,既然二当家乃是真正的应运之人,自然就不用再担忧常某会偏向那周桐,事实上,那周桐伤龙脉强取龙髓液,在我等寻龙望气之人眼中实数十恶不赦之徒,常某若非力有不逮,恐怕早就手刃了那恶徒,也不用二当家送出自己的祖传宝刀了,”
樊青花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我二人,合我两位义弟,难道还拿不下那周桐吗?”
常先生摇了摇头,叹道:“击败不难,但若想将其留下,却是难比登天。”
樊青花显然对此说法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的话,我等对周桐出手之时,常先生可否在一旁掠阵?”
常先生看了张庭烨一眼,大有深意道:“若是张小友肯出全力的话,那周桐势必插翅难逃,常某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樊青花略带惊诧看了看张庭烨,似乎没想到神秘莫测的常先生会对他如此推崇,当下信心更足,转首问道:“张兄,你觉得何时动手比较合适?”
张庭烨长笑了一声,说道:“择时不如撞日,樊姑娘以为……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