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花大为犹豫,她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无奈摇了摇头,忽然抬手,冲着在一旁观望的岑煦凌空一指。
一缕劲风掠过,岑煦闷哼一声翻身栽倒。
许泊被吓了一跳,转脸看时,却看见樊青花似乎要对他同样施为,自然是大为惊恐,好在张庭烨及时摆了摆手,笑道:“他不妨事。”
樊青花略作踌躇便放下了已经抬起的手臂,许泊松了一口,忙跑到岑煦身旁,见他只是昏迷过去,这才忍住对樊青花破口大骂的冲动。
樊青花自然不在乎他有何举动,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讲述起来。
两人万没想到,这位樊青花,竟然是将门之后!
其父乃是后燕大将樊禁,当年领兵反击大啟,却败于大啟武成侯王骜之手,损兵五万有余,燕愍王勃然大怒,责令其回国都蓟城待罪。
樊禁在将军府没等到国君如何处置他的敕令,却等来了大啟军攻城掠地横扫燕国的噩耗。
直至蓟城被大啟军卒重重围困,燕愍王既没有处置他,却也没有再启用他的意思,后来蓟城城破,樊禁率领义子和家将援救王宫不成,只得护着家眷且战且逃。
大啟军原本并没有死命追索他们这些败军之将的习惯,只是樊禁率人援救王宫时杀伤甚多,故而大啟军卒对他们是死追不放,几番缠斗之后,樊禁麾下家将死绝,排行前三的三位义子陆续战死,家眷也几乎被屠戮一空。
樊禁身负重伤,护着仅剩的一名义子周桐和小女樊青花避开大军追索,逃入莽苍深山,几经周转来到这骊龙寨,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原先的山贼首领,算是来了个鹊巢鸠占。
后来陆续有消息传入山寨,连同后燕在内,其余八国陆续被大啟攻灭,大啟王朝一统天下,樊禁也就绝了出山救国的心思,转而专心经营山寨,在之后的数年里又收了两位义子,一者名叫薛文淇,第二位名叫唐肃,樊禁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给了三位义子和女儿,终因早年受创过重,尚未到知天命之年便撒手人寰。
樊禁死后,三位义子和女儿都承父业都成了山寨首领,后来又有两位一品高手上山入伙,便形成了目前格局,义子周桐任大当家,女儿樊青花任二当家,后来上山的青衫儒生常恭彦任三当家,云豹任四当家,义子薛文淇和唐肃分别任五当家和六当家。
听了樊青花的这番讲述,张庭烨反倒有些糊涂了。
他原本以为,樊青花想让他出手对付大当家周桐,却没想到,那周桐和樊青花还有这么深的渊源,不过山寨一共就六位首领,包括大当家周桐在内,他们义兄妹四人原本就是一家亲,那云豹哪来的胆子挑衅樊青花?
问题想必还是出在那周桐身上,若是外患,樊青花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向自己求助,山寨之内,若周桐和她仍是一条心,此女便更没有求助到自己头上的道理。
果然,樊青花似乎是猜到张庭烨心中所想,直视张庭烨说道:“我之所以向张兄求助,便是想让张兄出手对付周桐。”
“能告诉我原由吗?总不至于是俗套的争权夺利才对,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无故出手的话,于我的道心可是大有违背的。”张庭烨面不改色问道。
一旁许泊翻了翻白眼,鬼扯什么“有违道心”,满足自己的好奇才对吧?
樊青花却是不怒反喜,此人闻听自己想让他对付周桐,面上神情没有丝毫惧意,方才这句话更是隐隐透露出其强大的自信,自己此番病急乱投医总算有了眉目。
至于她要对付周桐的原由,她原本便是要明说的,故而并不介意张庭烨找了个蹩脚借口非要刨根问底。
樊青花莫名叹了一口气,美眸中泛起一抹复杂神色,缓缓说道:“那周桐身为我父亲义子,原本与我是极为亲近的,我父亲在世之时,甚至还有心将我的终身托付给他,只是因为我对此人只有兄妹之情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意才只好作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此人对我的态度逐渐起了不小的变化,特别是父亲去世而此人进阶交感境之后,此人的狼子野心才有所显现。
我父亲去世之后,留给了我一柄宝刀,乃是当年我祖父于广阳一役率部歼灭赵军八万余人之后,燕王大喜之下赏赐之物,此刀名曰归鳞,有传言乃是千余年前一代宗师公冶晟仗之成名的宝物,且不管此说法是真是假,此刀确确实实是在后燕十大名刀中名列第三,珍贵之处自然不用我再细说。
那周桐盯上的便是这把归鳞刀,他想拿这柄刀去大啟王朝博一个广大的前程,说服我不成,便想借着切磋之名下死手强抢,若非我凭借这柄刀与其对拼仅是稍落下风,再加上我两位义弟及时出现,此刀恐怕早就落入他手中了。
当时有他惺惺作态,我等倒也没有撕破脸皮,只是等到那云豹和常先生上山之后,恐怕此贼子的贼心又活泛了起来,那云豹从刚上山时的桀骜不驯,到此时的为他马首是瞻,不用说已经彻底倒向他了。
至于那位颇为神秘的常先生,暂时肯定没有被其笼络,不然的话他们三人对我们三人乃是稳胜之局,那周桐也不用恬不知耻还拉拢我两位义弟了,由此也能看出那周桐用心之急迫,我自然是不敢再等下去,万一那常先生被他用好处打动,宝刀被他们夺去不说,我姊弟三人肯定也是性命难保……”
为了说动张庭烨出手,此女倒是诚意十足,许多不用交代之事也都和盘托出了。
张庭烨听罢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笑道:“此事的是非曲直在下已经有所了解,不过二当家的是不是还忘了说明什么?”
樊青花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便说道:“既然知晓那周桐心怀歹念,我自然是不敢让归鳞刀离身片刻,前几天我等初见之时,悬挂在我腰间的归鳞刀无故清鸣,其他人即便听到了恐怕也只会认为是我弄出的声响吧,这种情况在之前虽然从未发生过,但是我却知晓,归鳞刀想必是感应到了强敌故而自主示警,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猜到了阁下乃是隐藏了修为的高手。”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轮到张庭烨发愣了,当时他确实是听到樊青花身上有了不得的宝刀发出了清鸣声,这才起了探究的心思,否则的话他早就带着许泊寻机离开了,不过樊青花说宝刀乃是无故清鸣,却让他有些疑惑了,宝刃自主示警之说他也听说过,但是他当时对樊青花可是没有任何敌意,示警之说便无从说起了,若是那归鳞刀不管有无敌意遇上高手便清鸣,此刀与众多高手齐聚一堂的话岂不是要鸣叫个不停?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樊青花想必是误会了,宝刃清鸣可不一定便是示警,也有可能是遇上了相互契合之人,自己擅用长剑,那人肯定不是自己,难道……会是刚修炼参灵刀决没多长时间的许泊?以这小子浅薄的修为,能引发后燕十大名刀其中之一的感应么?
张庭烨看了看身旁一脸茫然的许泊,直感觉此种可能实在不大。
想不通便不用多想,张庭烨晃了晃头,对樊青花笑道:“既然二当家的诚心邀我出手,不知会拿出何种好处?”
樊青花直视张庭烨,摘下腰间一柄短刀横握当胸,紧咬银牙道:“这把归鳞刀如何?”
“不可!”
两个男子声音几乎同时自屋外响起,都是充满悲愤之意。
“此事我自有主张!”樊青花头也不回冷哼道。
屋外果然沉寂下来。
即便是许泊,也能听出屋外两人乃是樊青花的两位义弟,也就是骊龙寨的五六两位当家。
张庭烨毫不理会此插曲,而是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墙角处,收回目光后,又打量了几眼此女手中的短刀。
刀鞘倒是寻常,至于刀如何,未出鞘时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张庭烨面色古怪道:“你与那周桐交恶,根源便是此刀,现在为了邀我出手,竟舍得将此刀送出?”
樊青花悲声笑道:“那周桐若不是想拿此刀去向与我有夷族灭国之仇的大啟王朝邀功,我也不会对他如此憎恶,事情已至这种局面,我还能将宝刀让给那个忘恩负义之徒,以求与他和睦如初不成?我自认姿色尚可,或许能入张兄的法眼,但是相比于此,我更愿意献出宝刀,除去这二者之外,妾身不认为自己还能拿得出什么来打动真武中三境高手了。”
听了这番话,张庭烨不由对樊青花刮目相看,此女洞悉分明且处置果断,祖传宝刀说割舍便割舍,这可是寻常女子无法做到的。
张庭烨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的话,此事我接下了。”
听到张庭烨终于应下此事,樊青花并没有太过兴奋,而是目露复杂之色看着手中宝刀,最终叹息道:“那周桐伏诛之后,此刀才能交给你。”
“那是自然。”张庭烨满脸含笑,而后转过脸看向先前看过的墙角处,面色倏然转冷,冷哼道:“阁下旁听了这么久,该是时候当面一叙了!”
说话同时,在樊青花惊愕的目光中,张庭烨抬手冲着墙角处虚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