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嫂的当家的是村子里有名的猎户,自从几个月前外出冬日游猎,从山头救回几个跑商的外乡人后,他的精气神大不如往日,后来外乡人离去时,留给了他些随身的货物作为答谢,自此便一病不起。
村里人多以为是外乡人身带晦气,扰了他们安宁,故此后十分排外。
应嫂知道的也是不多,且家里的财物多由当家的管理,那些货物自也是如此,虽怀疑那货物与当家的病情脱不开关系,可货物早已被当家的私藏,她实在无能为力。
商幼梧拧着秀眉,辗转思量:“那货物你可见过?”
“见过的,就是些普通特产吃食,但,有一个小匣子,我曾无意间见当家的藏起,具体藏在哪里我就无从得知了。”
“死者生前的病情…医者怎么说?”
“大夫来来回回看过几次,刚开始都说是休息不够累着了,到后来个个都是无能为力的摇头摆手,哎——”
商幼梧和章文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探寻到不解。
但从尸身的死亡迹象来看,竟是和怀化大将军白祁是那么相似,绝对不是一桩巧合!
“那应嫂,那帮外乡人长什么样子?”
应嫂模糊着泪眼,仔细想了一想,正要开口应答,门外却是乌压压的一片人海。
“把这两个外乡人给我赶出去——”
“就是他们害死了应大哥——”
“他们就是天煞孤星转世,专门来祸害我们村的祥和安宁的——”
诸如此类言语,不计其数……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哼!”章文远讥诮地哼笑一声,轻蔑之色顿显。
商幼梧知道他是个不屑于解释的性子,安抚的拉了拉他的手掌。
明知道可能越解释越糟糕,但商幼梧依旧受不得这无端的诋毁栽赃,向前三步,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你们厌恶外乡人,一心以为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是妖魔、是鬼怪,专门来破坏你们好日子的。但应大哥的身体如何你们人尽皆知,离去时也有应嫂在一旁陪伴,一切事由应嫂最是清楚,你们说外乡人害死应大哥,莫非是觉得应嫂和我们这些外人暗通曲款?”
商幼梧能看出应嫂与村里旁人不同,不然她当初不会为我们打开门扉。
村里人听到这话不禁噤声,毕竟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他们再排斥外乡人,内里都还是团结的。
商幼梧暗暗舒了口气,可没成想人群里还真有个挑事不嫌事大的老头,明显是被封建迷信荼毒大半辈子的,张口便是:“妖女,休要在此兴风作浪、蛊惑人心,应家的定是被你这妖女用妖术迷惑了心智,才会…”
后面的话未能说尽,白胡子老头飞出五丈远,撞到树上后昏厥了过去。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一个眼神睇过去,似乎在怪少年过于冲动妄为,但其中又夹杂着一丝丝小崇拜和暗爽。
章文远拍了拍粗布衣袍下摆的尘土,双手环抱于胸,嘴角勾起讥诮地笑意。
他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对于老混蛋只能用拳头招呼。
商幼梧对这一变故不置可否,但鲜明地感受到村民们对待应嫂的不满,仿佛她犯了一场人神共愤的包庇罪。
此刻的应嫂已经不再哭泣,周身的喧闹将她自动隔绝,她漠然凝视着盖住应大哥的白布,麻木的像个冰冷的傀儡。
商幼梧终是不忍,看来他们的到来给应嫂一家引来了不少的麻烦,这些村民腐朽偏执的思想也不是三言两语、一朝一夕所能转变的。
商幼梧拉过应嫂的手,用宽长的衣袖遮住众人视线,手腕上的小金镯顺势滑落到应嫂掌间。
她终是拉起少年精壮有力的手腕,在所有村民的唾弃嘲讽下,走出了这片土地。
月色在空濛无尽的天幕中逐渐发酵,夜已深沉。
……
凤鸣山依山傍水,距离附近几个村落并不遥远。
“今夜便在此修整一晚吧。”章文远铺好拾捡来的干净稻草,意味不明地说着。
商幼梧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有些赌气道:“你干嘛出手伤人?”
少年显然没想到这时候她会来找不痛快,眼眸里似有火焰喷出,不可一世道:“手脚是我自己的,就是打伤这天下人,也用不着你来操心吧。”
其实有章文远在,她知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用拳头说话的时代里他们无所顾忌,可村民们的冷嘲热讽总是或多或少影响着自己的小情绪。
“对不起。”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
可这是否代表着对眼前人的亲近与信任了呢……
商幼梧不敢深思,只能开始睡眠模式。
睡梦里,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山风将花草气吹拂于面庞。
鼻端轻嗅,缓缓向那香气靠近、再靠近……
睁眼之际,便是少年粗狂不羁的眉眼,眉眼下是喷香盈汁的鸡腿!
商幼梧立即换上衣服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为了美食,一切“干戈”都能被她化解。
然而,直接被章文远无视掉,换了个方向继续啃起来。
二人中间隔着一个新架好的火堆,火光融融中,是姑娘“泫然欲泣”的小脸。
“呜呜呜啊——被人赶出来,走了这么多山路,睡在稻草堆里,我太太太太难了——”还没鸡腿吃,划重点!
这香气堪比KFC里的奥尔良烤鸡腿了!简直是一部“鸡腿的诱惑”大型连续剧画面现场啊!
在泪花还没挤出来时,口水就先落入肚腹里了。
章文远终于是被她的鬼哭狼嚎吵得头疼,回转身子,一脸不耐的望着她,用眼神告诉对方:再吵就把你的腿剁下来烤……
商幼梧是个有眼色的孩子,悻悻地闭了嘴,但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不合时宜的滑落,这一滑,就滑在了少年的心头。
她哭了?被他吓到了?
那便是章文远想多了……火堆烧的烟熏火燎,章文远坐那样近也一样会“感激涕零”的。
“给你给你,我啃过了,爱吃不吃。”无奈地伸手将鸡腿递过去,又抬眼悄悄打量她。
商幼梧自认是个不拘小节的孩子,抢过鸡腿、护在怀里,立马张开了垂涎三尺的小嘴,撕扯着鸡腿香嫩劲道的瘦肉,少了些调料,但依旧不影响太多肉质和口感。
少年难得细心的发现,姑娘把他咬过的一小部分撕下后丢入火堆,一股难言的滋味在胸口排山倒海袭来。
纵使知道人家是姑娘家,不好与男子同食,可少年还是心生不快。
她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