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应嫂事先备好的粗布衣裳,商幼梧舒服的叹慰了口气,开始解下身上精致华美却也繁琐厚重的罗衫褶裙。
本来是去见“情敌”的装备,谁成想搞成了这幅鬼样子。
房门外,章文远百无聊赖的为她把风。
练武之人耳力极佳,屋内窸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章文远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斜斜倚靠在墙壁上,章文远暗自调整紊乱的呼吸,可内里的水声哗啦作响,他的脑洞就跟着水声张扬开来。
真的是,有画面了……
实在是心痒难耐,章文远选择盘腿坐在屋檐底下,运气调息,良久,心境才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啊…”
女孩子细微的尖叫声窜入了他看似无波的心湖,撩起阵阵涟漪。
章文远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又骤然狂跳,根本停不下来啊——
“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熟悉的衣料摩擦的声响……
章文远没得到回答,有些急躁,却也没再次贸然出声询问。
“吱呀——”老旧的木门轻启。
章文远偏头看去,便见身着褐色麻布衣裙的姑娘,一手插着柳腰,另一手提着一只……老鼠!
还是一只小白鼠!
尾巴被素手捏住,老鼠挣扎着四肢却无能为力,渐渐也放弃了挣扎,安然无力垂爪。
商幼梧见它这样子,挠了挠它的小肚皮,还是毫无反应。
连老鼠都不屑于搭理她了?
本来洗的正是舒适,忽而看到小东西窜出来找粮食,初时吓了她一下,惊讶过后,见小东西通体雪白,倒是可爱的打紧,便抓来玩一玩。
商幼梧想起从前和小枫一起养过的一只小仓鼠,也是这样雪白的皮毛,当下不免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
咦?章文远呢?
等到她意识到人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说好给我守着的,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歪头瞧见院子里一颗歪脖子树上,“挂”着一个人影,不是章文远还能是谁!
见姑娘瞧了过来,章文远讪讪地翻身着陆,只是不敢向她这边靠近。
商幼梧不明所以,掐着老鼠的尾巴,晃晃悠悠地向章文远走来,肉眼可见的汗珠大滴大滴自少年额角滑落,偏又装成淡漠平静的神态。
“章远,你很热嘛?”
说着就像拿手往少年脸上扇风,浑然忘记了手里捏着的老鼠……
章文远后退数步,连忙摆手:“那个,有话好好说啊,先把老鼠放下…”
这似曾相熟的台词……
难道不是……有话好好说,先把手上的刀放下?
“哦…”把手中的小老鼠放下,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蹿进了远方的草丛。
老鼠走之前还特意循着章文远站立着的地方而去,待到对方飞上树梢后,立马转换了角度和方向。
看来,也是一只有想法的老鼠啊!
商幼梧压住嘴角的笑意,也不戳破少年的小窘迫,毕竟谁还没点恐惧的事物呢,只不过,她还是一副“不敢苟同”的心理状态,也难以想象章文远那样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他的恐惧来源于一只小小鼠辈……
章文远前脚刚沾地,后脚就被姑娘推进了房内。
还听得姑娘调笑的言语:“看你这样的热,还是快快擦洗擦洗,哦,要是有什么小东西跑出来,你一定要叫我啊,也不用太大声,我就在门口守着呢,这男孩子在外,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章文远没有错过姑娘压制的笑声,他感到分外憋屈,又无力反驳,谁让方才在人家面前露了怯呢。
愤愤不平的开始脱下衣袍,又愤愤不平的擦洗一身脏污。
“哼——”
瞧瞧这傲娇难言的小语气。
商幼梧再一次压制不住的噗嗤笑了出来。
……
夜色浓稠,伸手不见五指。
商幼梧和章文远平躺在炕头,即使隔了一个长枕,依然难以隔绝彼此身体内散发的热量。
村落为了节省点灯油钱,通常在天黑之际就铺床入眠,这是一种人与大自然相生相伴后习惯使然的不成文规则。
推算下时间,此刻约莫不过酉时末,也就大约晚上七点钟的样子,这可让人如何睡得着。
夏日本就炎热,更何况身边还躺了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简直“热加一等”!
商幼梧不好因为性别就让章文远照顾自己而睡到小桌或院里,当然,章文远也没有照顾女人的习惯。可能连性别意识都不强吧!之前还扬言要和她做好兄弟呢!
商幼梧不无悲哀的心疼自己一秒钟……
翻来覆去中,听到身旁低沉嘶哑的声线随灼热的风袭来:“还没睡?”
姑娘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轻轻说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份静谧安详还真是我们这样的人求之不得的。”虽然她目前对这样超常的作息尚不习惯。
“嗯!”
“嗯?就这样?”
“就这样!生在上京,这种安宁不是我们该去贪恋的。”
“如果可以呢…我是说…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呢…”
话音刚落,就立即在心里否认了自己。她还有两个爹在等她回家,章文远也还有爹和兄长……他不说,不代表她不懂。
就像从前中学政治书上所说的,人终归是不能拥有绝对的自由。
她心头的叹息尚未坠落,少年已经噙着淡淡笑意道:“好。”
“就这样?”她双眼圆瞪,讶异于他在此事上的爽快。
“就这样!”他眉眼浅淡,似乎在陈述一件不容逆改的事实。
没有月色的黑暗中,他们没有办法捕捉到彼此的神情面容,但,名为自由的藤蔓已经在他们的心头牵绊缠绕,细密绵麻、滋长不息……
章文远没有忽略躺在身边的欢快氛围,他的心尖似乎像被猫爪轻扫一下,衣料摩擦和哗啦水声接踵而至,回响在他头脑的殿堂里,谱奏着别样令人迷醉的金曲。
经屹然的“忠言逆耳”悉数被抛到炕下,他现在只想从心而动!
悄悄越过长枕界限,手指的距离只有三公分了,只要再将勇气加注,一点点就好,一点点……
以往二人都是在危难之际双手交握,只是单纯想要给予对方力量,此时风平浪静衍生出的“邪念”在少年的心头跳动着张狂着…第一次,他这样无所适从。
章文远屏住了呼吸,紧张又激动地想要孤注一掷,他想抓着她的手,用指尖的温热传递他的心悦之情。
就差一小指的宽度了……
“当家的!当家的!”
应嫂撕心裂肺的叫声将空气周遭的宁静撕裂。
章文远反应极快的收回手指,商幼梧则在第一时间坐起身子。
这样惊惧的叫声简直就是清眠的噩梦……
周围几户人家的犬狂吠不止,隐隐有人家传来咒骂的声音。
其实,她也能感到,从一踏进这片土地开始,疏离与排斥便开始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