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句诗,乃是宋朝大学士苏轼的佳作--《饮湖上初晴后雨》,诗中的西湖指的是杭州西湖。也许,就是因了苏轼的这首诗,杭州西湖的知名度才与日俱增,在旅游热日盛的今天,到杭州旅游也是国人比较普遍的愿望,不仅文人墨客有此雅兴,就是普通百姓也毫不逊色。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见苏、杭的美景一定有引人入胜的地方,但这说法只是对苏、杭美景的赞赏之词,不是要与天堂作比。不过,天堂之美谁也没有见过,而苏、杭之美却真真切切,当然,苏、杭之美不是亮丽楼盘也不是美女脸庞,众所周知,苏州之美美在园林,杭州之美美在西湖,我们只要有条件到苏、杭旅游,即能观赏到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丽景色。
但这只是我们一般人的见识,宋朝的翰林大学士苏东坡的看法却不一般,单说杭州西湖吧,在他看来,西湖与西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西施,不仅平常生活的“淡妆”美,特殊使命的“浓抹”也美。是的,传说中的西施就连病态也都一样美,喏,直美得东施常捂着胸口“效颦”。西湖,不论晴天的“水光潋滟”,还是雨季的“山色空蒙”,都美得让人流连忘返。是啊,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是都跟着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吗?
苏轼的这首诗作不仅有漂亮的眼前实景--西湖,更有沉重的历史人物--西施。换句话说,西湖不仅只有“逝者如斯夫”的眼前,还有“沧海变桑田”的历史。
在一般文人的笔下,杭州西湖不是如诗如画的景物描写,就是借景抒情的咏物寄怀,可苏轼的这首诗作却与众不同,喏,他把“西湖”比作“西子”就是一种令人拍案称奇的妙喻。这种比喻不是即兴文墨,也不仅有高妙的品位,其实是高深的意蕴,从字面看,诗句充满着乐观优美的情调,但字里行间却蕴含着无限辛酸和感慨。
让我们一起来解读苏轼深沉的情思吧。第一句“水光潋滟晴方好”是西湖的景象;第二句“山色空蒙雨亦奇”是西湖的奇景;第三句“欲把西湖比西子”,句中的“西子”二字,是为了与“西湖”作比,“西湖”是主,“西子”是客,我们切莫搞反;第四句“淡妆浓抹总相宜”,看起来好像是在说“西子”,其实还是在说“西湖”,因为前一句已经有“欲把西湖比西子”的交待,两句一起翻译成大白话一读就清楚了,苏轼的意思是:如果把西湖比作西施,那它跟西施一样,不论“淡妆”还是“浓抹”,都很美。
下面,我们就从“淡妆浓抹”四个字入手来剖析吧。
“淡妆”是西子平常生活的缩影,也是西湖“水光潋滟”的描绘,那潋滟的湖水倒映着岸上的万般风情,不正是阳光明媚毫无“粉饰”的晴天景色吗?“浓抹”是西子特殊使命的形象,也是西湖被“茭白”充斥后出现“山色空蒙”的雨季情景,当然这是有“山色”作背景的全景西湖,喏,在蒙蒙细雨的“浓抹”下,那“山色空蒙”的西湖,景色更显得离奇,是啊,大全景的西湖,被雨水“浓抹”后更加引人注目。
苏轼为什么要把西湖比作西子呢?历史上的美人有很多,怎么不拿别的美人作比呢?答案是,二者有相似之处,因为,西施有令人动情的美貌和苦痛,西湖也有让人动心的美景和苦涩。
美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所以人人都喜欢美,但美也容易惹麻烦,喜欢诗词的朋友一定还记得杜甫“美服患人指,聪明逼神恶”的诗句吧,诗作中这位历史美人--西施,就是因为美色惹了大麻烦,她不但不能跟未婚夫范蠡结合,还被献给掳掠自己国家的仇敌--吴王夫差。
西施,原是一个常在溪边浣纱的民间女子,她本来可以不化妆,顶多“淡妆”足矣,因为“浓抹”脂粉是不方便在溪边浣纱的。再说,在那动乱的战国时代,化妆应该只有达官贵族的女子才有可能,普通百姓要劳作得汗流浃背,要是化妆,那抹在头面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刷后会成什么样子?相信化妆不是民间女子都普及的事物,何况古代的脂粉也不是今天的防晒霜。
当时,西施的故国--越国已经被吴国侵占,正值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特殊时期,西施若不接受未婚夫范蠡的忠君请求,让她去做吴王夫差的妃子,不仅民不聊生的日子没有结束的一天,自己的幸福也没有半点指望,她出类拔萃、晓明大义,所以接受了一般人无法接受的忍辱负重的艰难使命,于是,放弃了“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淡妆”,开始了“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浓抹”,因为必须“浓抹”才能蛊惑吴王夫差;必须“浓抹”才好离间吴国的君臣关系;必须“浓抹”才便扰乱吴国的政治军事计划。唉,西施的“浓抹”打扮,不但不是她美好的生活情调,恰恰是她痛苦的人生经历。
美丽的杭州西湖,当时也如西施一样遭受大麻烦,不少达官显贵为了获利都对“她”动了心,纷纷抢占西湖来种植“茭白”(福州话叫“茭笋”),谁知“茭白”有旱时吸水、涝时吐水的特性,没几年,西湖被弄得不是干旱就是水灾,旱时,湖水干涸、泥土壅塞,不仅断水停炊,湖中还发出了臭气熏天的异味;涝时,只见湖水弥漫,农、渔无收,惨不忍睹。对此,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于是民愤日深,怨声载道。
其实,这四名诗不仅是将西湖与西施相比,也是苏轼对自己命运的感叹,因为他自己的官运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却出现了“山色空蒙”的命运,不过他能坚强乐观地说“雨亦奇”的确亦是奇的。
根据史料记载,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进士,元丰二年(1079),御史中丞李定等摘引他一些讽刺新法的诗句,加以弹劾,把他逮捕入狱,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释放后,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哲宗元祐年间,回京任翰林学士,又因对旧党全面废除新法不满,受到旧党的排斥,再度请求外调,先后任杭州、颍州、扬州、定州知州。宋绍圣元年(1094),他又受到新党的迫害,远谪惠州(今广东惠阳),三年后再贬海南儋州(今海南岛儋县)。直至宋徽宗即位,才遇赦内迁,次年病死于常州,终年六十六岁。
瞧,正在杭州为官的苏轼不畏权势强暴,为了替老百姓办实事,他凭着自己的睿智,大胆采纳了无名才子的建议,与达官显贵展开了一场疏浚西湖的艰难苦斗。历经了一场颇费时间精力的疏浚,西湖不仅恢复了原貌,还增添了不少新的亮丽风景线,如“三潭印月”等。如果你到杭州西湖游玩,只要走近“苏堤”,就会看到“苏堤春晓”四个字。据说,那是出自毛滂的手迹,他就是提出疏浚西湖建议被苏轼采纳的那位才子,其诗文也被苏轼所发现,后来也成了当时诗坛的知名人物。
苏轼在政治上以儒家孔孟之道为指导,在生活上,却以佛老思想作为对付逆境的精神武器,始终保持旷达乐观的态度,热爱人生、热爱生活。最可贵的是,在文学主张上,他认为文章要“有为而作”,讲究实际效用,又要重视艺术价值,讲究文采。他不仅散文“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就连政论、史论也写得雄辩滔滔,明晰透辟,因而曾有“韩潮苏海”之赞誉。
可见,苏轼拿美女西施来比喻美景西湖,绝不是简单的灵感随笔,因为苏轼面对西湖的美景,必然会联想到西湖遭受人为严重破坏的“苦难”。在苏轼看来,西湖的景色有如西施的美色,二者的美貌都带来了极不寻常的伤痛经历,正因如此,他才会把美丽的现实景物“西湖”,与沉重的历史人物“西子”作比。
哦,“欲把西湖比西子”的说法,从文字表面看好像只是将二者的美丽作比,但其内涵却有着沉重的历史伤感,也就是说,诗人将西湖美景与西施美貌的苦涩情怀都渗透在诗作的字里行间,我们只要细加品味,不仅能领会到这种感受,其“淡妆浓抹”的深意也是能解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