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影“嗖”的一声越过围墙落在面前。
“是你——?!”他失声而呼,他吃惊的样子,简直如看见了一只长了三头六臂的方外怪物。
眼前之人竟然就是那个最不显眼最为寻常的卖唱老头!
陆绎似乎并不吃惊,说道:“老伯,你终于肯现身了。”
吴老头道:“陆大人的确聪明,简单的看一下人,就能发现这间客栈的秘密,佩服。”
陆绎说道:“但却看不透你。”
吴老头道:“你已经怀疑。”
陆绎说道:“你和燕山四鬼有什么关系?”
吴老头叹一口气,说道:“他们是如何说的?”
陆绎说道:“没有说。”
吴老头惊讶说道:“哦?陆大人又是如何得悉我和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关连呢?”
陆绎说道:“因为小气鬼说过的一句话,他堵我们去路的时候说真正卖唱的人正在赶来。”
吴老头笑一笑,说道:“小气鬼的说话你也相信?他想拖我下水而已。”
陆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但我还是相信,除非老伯能说出其中的缘由,王掌柜,别动,最好还是听我们说完。”
王掌柜赔笑道:“身体肥胖,站得有点累而已。”
陆绎也没说什么,只是抖一抖手中的绣春刀。
王掌柜连忙说道:“不动,不动,我不动就是。”
吴老头道:“陆大人好威风,随便一下,别人动都不敢动。”
王掌柜道:“喂,吴老头,别在挑拨离间,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非要逼我往陆大人的刀口上送?”
陆绎冷眼看着,明白他在扯皮,拖延时间。
吴老头道:“陆大人,我和燕山四鬼没有任何关系,有的只是曾经相识一场而已,他可能知道我在这一带,所以顺便一说,把我往坑里推。”
陆绎说道:“这番说辞说得有理,讲得通,姑且信你一回。”
吴老头道:“谢谢陆大人。”
陆绎说道:“其实你早就怀疑这间客栈的了,只是一直不想打草惊蛇以及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没有来查证,碰巧我经过,碰巧我又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所以你利用我来帮你过桥问路,试探这里的虚实,是不是这样?”
吴老头道:“不瞒陆大人,的确是这样。老夫有点不明白,王掌柜还没有把他知道的东西完全说出来,为何不追问下去,下文才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陆绎说道:“人家不说,奈之无何,我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吴老头恍然大悟,笑道:“老夫明白了,你是逼我现身,与王掌柜锣对锣鼓对鼓面对面的讲清楚说明白。”
陆绎说道:“对,一家之言,不足采信,我猜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锦衣卫,必定藏身暗处,看王掌柜如何行动,看我锦衣卫又如何行动。”
吴老头道:“其实也不用再说什么,我和他是对立的。”
陆绎说道:“这一点我知道。”
吴老头道:“老夫又明白了,你想知道谁是谁非。”
陆绎说道:“是非对错,从来难辨,我不能单凭某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非对错,我知道你一定就在附近看着的,所以请你出来和王掌柜当面说个清楚,这样才有助我了解事实的真相。”
江湖恩怨,武林纷争,从来都难分对错,一旦卷入这种旋涡,就纠缠不休难以脱身。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谨慎处理,避免出错,帮了不该帮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他虽然坐拥权力,但是却有做人的原则,不会胡乱的逞强称英雄。
吴老头道:“陆大人果然是是非分明,绝不偏袒任何人。王掌柜,你真的不说吗?”
王掌柜闭嘴不语。
吴老头道:“那就由老夫说吧。天地会是一个至今还很神秘莫测的帮会,他们野心勃勃,要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对不对?”
陆绎说道:“野心过于膨胀,不是好事,今日想做武林盟主,明日就想做天下第一人了,那就会危害江山社稷,我镇抚司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你们坐大。”
王掌柜说道:“不是谁想做天下第一人就做得了的。”
陆绎说道:“知道就好。”
吴老头道:“我还没有说完,天地会原是天罡门改过来的,他们一直很神秘,天罡门原本分成天宗与地宗两个支系,一直由天宗主持大局,后来被地宗的人发动突然袭击,把天宗的人毒害,然后改名为天地会。”
陆绎说道:“王掌柜,是不是这样?”
王掌柜没有说话。
吴老头道:“他们野心勃勃,伙同万盛门、白马帮、崆峒派、青城派、霹雳堂、衡山派、折梅山庄、准备歃血为盟,组成武林盟,王掌柜,对不对?”
陆绎吓得差点跳起来,倒抽一口凉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妈呀,这些无一不是当今江湖上最有势力最有地位的帮会门派,一旦组成新势力,那还得了?
这是一则令人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消息,更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他心头震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有毛病,半信半疑道:“我没有听错吧?”
吴老头道:“我并没有说错,因此你并没有听错,这一切都是真的。”
陆绎苦笑着道:“王掌柜,照此而论,已不是一句石破天惊所能形容的了,简直是震天动地翻江倒海啊——!”
王掌柜叹道:“原来我一直苦苦追查的人就是你吴老头,你掩饰得真好啊——!”
吴老头道:“你错了,我不是你要追查的人,双马镇南郊的小破庙那老庙祝才是,他才是天宗所剩的四大护法之一傅清扬。其实你们地宗得到的消息十分准确,没有找错地方,只可惜你来了一年都查访不出来。”
陆绎说道:“慢着,让我先捋顺一下。”
吴老头道:“还是我说吧,天宗现在剩下的领袖人物就只剩下傅清扬,地宗的人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故此必须要杀掉傅清扬,永绝后患,让天宗从此消失。”
陆绎说道:“你不是天宗的人?”
吴老头道:“不是。”
王掌柜仰天长叹道:“哎呀,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我还以为自己的追踪术很了不起,原来还是很新嫩啊——!想不到如此一个不显眼平凡无奇的老庙祝竟然就是天宗的傅清扬,我苦苦追寻的人!你又是什么人?”
吴老头道:“傅清扬的朋友。”
王掌柜道:“他人呢?”
吴老头道:“一天前已动身走了。”
王掌柜惨然道:“我办事不力,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回去必遭处死,不如现在自行了断还省得干净,来得痛快!”
他的手已伸进衣袋中,像是在拿什么东西,但是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住,因为陆绎的绣春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
“别动!”这是陆绎说的话。
他诡异地一笑,继续再动。
闪动着青芒的绣春刀割开了他的咽喉,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个小竹筒从他手里掉下,他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可剧烈的痛楚使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就快命赴黄泉了。
陆绎说道:“一个决心要死的人,眼光是不会闪缩的,所以你根本就不是自尽,而是借此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好趁机施放藏在衣袋里的暗器或者毒粉一类的东西来杀掉我们,你不是想来得痛快的吗?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王掌柜软软的倒下。
吴老头道:“好快的一刀!陆大人的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陆绎说道:“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吴老头笑一笑,说道:“王掌柜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陆绎一愣:“他几时说过?”
吴老头道:“当然有,而且说过很多次。”
陆绎说道:“他只叫过你吴老头。”
吴老头道:“吴老头就是我的名字。”
陆绎说道:“我指的是真名。”
吴老头道:“吴彪,彪悍的彪,陆大人已经知道这件大事,该如何处理呢?”
陆绎说道:“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当然是去凑这份热闹了,但得要办完手中的事才行,吴老前辈呢?”
吴老头道:“寂寞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抛头露面去凑凑热闹了,况且这里的事已经解决,当然要去看一看,一生难遇上一次这样的场面,你说是吗?”
陆绎说道:“绝对是。”
吴老头道:“但是却让我们赶上了。”
陆绎说道:“但是会死人的。”
吴老头道:“死在这种场面,值得!”
陆绎说道:“出生入死本来就是我们锦衣卫的使命!”
吴老头道:“好一个豪气干云视死如归的陆大人!”
陆绎说道:“你朋友呢?”
吴老头道:“自然是到歃血为盟的地方——君山黑石顶。”
陆绎说道:“什么时候,四个月后。后会有期!”
他一说完,人已不见。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二胡声,十分凄凉。
“小气鬼谢易南!”他大吃一惊,提刀冲到前院,只见各锦衣卫举着火把一脸无奈苦笑,原来所有的马匹全部瘫在地上,满地是稀稀拉拉的马屎尿。
夜空中传来谢易南的笑声:“陆大人,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吧,哈哈哈——!”
陆绎气得青筋暴现。
那头目苦着脸道:“大人,他们给马匹下药了,骑不了了,要耽搁几天了。”
陆绎直跺脚,咬牙切齿道:“我非得要剥下他们那张鬼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