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双马小镇。
这个人手中提着一柄大枪。
他每踏出一步,便是一声很响的脚步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到了双马镇客栈就停下,把大枪往地上一插,“当”的一声,地上的石板碎裂,迸发出火花,然后腰板笔挺地伫立在客栈门口。
“陆绎,滚出来!”他的声音很沉闷,但却很有力量。
这个人大约四十五岁左右,浓眉大眼,一身杀气。
陆绎正坐在客栈里发闷气,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杀气,然后听到这一生懑叫,不禁心头一凛,这声音太耳熟了,低叫一声:“燕双鹰?!”
他神情肃穆得拿刀走出客栈。
其他的锦衣卫都听到了,骚动起来,纷纷出来,所有的短弩立即对准了燕双鹰。
燕双鹰道:“陆绎,就这点本领吗?”
陆绎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扣动机栝,否则按违反军令处置!”
他往前走出一步,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燕双鹰,你有几条命?”
燕双鹰道:“一条命。”
陆绎说道:“严小月呢?”
燕双鹰道:“在她该在的地方。”
陆绎说道:“所以你来送死?”
燕双鹰道:“虽然严世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陆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绎说道:“你来有何指教?”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不卑不亢,不高不低,好像还不清楚燕双鹰追来的原因,他这副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模样,就像是压根儿不把燕双鹰放在眼里那样,简直把燕双鹰气得几乎炸了肺。
燕双鹰道:“严世藩对我不薄,如果我不来找你打一场,天下人怎么看我,我又怎么对得起他的知遇之恩。”
陆绎叹一口气,说道:“你我都活得太累了,但你比我更累,毕生都给名气所累。”
燕双鹰道:“天下人又有谁不看重名气。”
陆绎感叹道:“看不破名利场,放不下红尘怨呀!你想怎样?”
最后一句他是明知故问。
燕双鹰道:“今晚就在此时此地连同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并了断清楚!”
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寒冬腊月一样,教人听了刺骨生寒,心生恐惧。
陆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
燕双鹰道:“明白就好。”
陆绎纹丝不动,此时此刻,还需要说什么,就算是说一个字也是多余的了,多余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做。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长街上变得一片死寂,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哼一声。
燕双鹰把枪平伸出去,双脚摆成丁字步。
正是这一平常的姿势,随时发出石破天惊惊世骇俗的要命一枪!
陆绎也摆出刀柄朝天刀口向地的姿势。
正是这独特的举刀姿势,随时都可以发出惊天动地鬼神号泣的一刀!
刀锋,在闪耀着寒光。
枪尖,也在闪耀着光芒。
两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对方,都在闪射出一股令人胆破肝裂的精芒。
两人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重,天地之间,立时充满了一股可以凝结掉生命的萧杀之气。
光芒闪射的兵器,使周围的灯光都变得黯然失色。
人们感到心头震栗,大地仿佛也在震栗,太可怕了,两人真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人!可怕的刀!可怕的枪!
人们感到害怕,大地感到害怕,连苍天也感到害怕,把晴朗的夜空用片片灰白的云朵严密地掩盖起来。
忽地,“呀——!”的两声大叫,两人同时发出两声舌绽春雷,把众人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半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燕双鹰动了,陆绎也同时动了,惊天动地惊泣鬼神惊世骇俗的一战正式开始了!
枪如游龙,刀如闪电,两人就像两只争霸的雄狮全力以赴扑击向对方,非要把对方撕掉吞噬不可。
“当”的一声巨响,天崩地裂的撞击,刀枪碰在了一起,顿时火星四溅迸飞而出。
众人的耳膜再一次被震得嗡嗡作响。
两人都被对方这集结了毕生功力的一击震得倒退开去。
两人的神色十分凝重,彼此再对峙着。他们没有立即再交手,而是在计算着对方的武功破绽,然后如何再出手,务求一击即中。
他们的眼神都显得极为凶狠,无情,活像两头冷血的野兽,一只是虎视耽耽的猛虎,一只是伺机而扑的猎豹,谁能够给对方最致命的一击呢?
陆绎?燕双鹰?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敢下定论。
两人之间到底谁较强一些?
一寸长一寸强,燕双鹰用的是枪,似乎较占便宜。
一寸短一寸险,陆绎用的是刀,似乎没有便宜可捡。
所有锦衣卫都想陆绎赢,因为他们是镇抚司的人,但未到最后一刻,谁会知晓鹿死谁手?谁敢猜算真正的结果?
忽然间,红缨闪飘,银光闪动。
燕双鹰首先出击,他把枪一抖,幻起了满空枪花,分不清楚哪一朵枪花才是真的,好厉害的枪法!
陆绎抖腕一展,闪起了三道刀光,顿时将满空的枪花劈散。
一刀三光,陆绎的刀法真的是已达到最高境界!
在场的人都不禁吐舌惊呆住。
枪如龙,飘忽游窜,好快的枪!
刀如风,急速无定,好快的刀!
燕双鹰刺出的每一枪都是惊世的一枪。
陆绎劈出的每一刀也是绝世的一刀。
刀光如电,枪影如山,只见一团刀光和一条银龙在纠缠,在翻飞,在纵横,而人影却看不清楚。
燕双鹰忽然一枪横扫而出,力道十分凶猛,带起呼呼狂风。这一枪不是普通的一枪,而是蕴藏着无限变化的一枪。
陆绎立即迅捷地纵身往后退,他没有硬挡,因为他不是个看不出这一枪变化的傻瓜,可是他这一退,就失去了先手,立刻给燕双鹰那支神出鬼没的大枪如影附形般封住了所有出手的门路,变得被动的挨打。
燕双鹰一口气连续不断刺出了三十六枪,陆绎则一口气连续不断劈出了三十六刀,他每一刀都十分准确,恰恰挡住了要命夺魂的每一枪。
兵器的撞击声如连珠密响,不绝于耳,每一个人都看得一颗心跳出了腔外。
所有锦衣卫吓得几乎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战况真是瞬息万变,陆绎的处境变得更加凶险,比刚才还凶险十倍。
燕双鹰的枪又如漫天飘雨般连绵不断攻出,根本就没有任何破绽,不给陆绎有任何反击的机会,陆绎只能处在守势,显得十分的狼狈。
蓦地,燕双鹰的那支大铁枪如一棵倒下的巨树般打下来。
这一招变得太突然了,这一枪根本不能挡。
陆绎立即侧身急闪,他若然闪避得不快,肯定会变成一堆肉酱。
“呯”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这力重千斤的一枪砸在地上,当场陷下了一个大坑,而用青石板造的街石立即碎裂激飞。
“可惜!”燕双鹰在心里大叫一声,他立即双手一震,枪马上反弹而起,向着陆绎的胸口急刺过去。
他变招的速度很快,枪的速度也很快,但陆绎的刀却更快,他的枪还没有完全刺出,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经劈到。
从交手到现在,他就只出现这如眨眼一样快的空隙,就是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却让陆绎把握住了。
他一出现这空隙,陆绎就清楚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机会,后果是怎样实在是不敢想,所以陆绎立刻发出全力的攻击。
这一刀他不敢招架,因为他看出这一刀有多种变化,他急忙向后暴退。
陆绎决绝不会浪费这个唯一的机会,如银蛇乱窜的刀光追劈着他,包裹着他,不让他再有机会反击。
形势当场发生了大逆转,变成了陆绎在攻击,燕双鹰在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