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贤居,阳曲县算的上号的酒馆。这酒馆离县衙不远,二层楼上又精心布置了梅、兰、竹、菊四个格调淡雅的单间,所以每逢县里招待贵客往往会选在这集贤居。
尚未到酉时,县令刘志高便带着县丞、主簿、显学训导、曹典史及县里几个有名望的乡绅举人作陪来招待孙博、张轼二人。只不过,明面上是张轼作为县令表叔身份来陪客的。
“老蔡,中午定下的桌面都整治好了吗?”曹典史级别最低,所以一行人进去后就找上集贤居掌柜问话。
“曹爷说笑了,小的什么时候耽搁过事呢。”蔡掌柜拱着手转了大半圈对着一行人作揖,“楼上兰字间,酒菜马上送上,还请众位大爷楼上请。”蔡掌柜一打眼,发现县里带品级的都来了,于是更加谨慎小心。
待众人分宾客主次坐定,刘县令便向众人介绍开来,“这位便是按察使司佥事孙大人,孙大人年轻有为,能百忙之中莅临我阳曲县,我阳曲县阖县蓬荜生辉啊。”紧接着,阳曲县众人一大通马屁奉上,把初为外官的孙博夸的浑身不自在。
正在孙博忙着跟诸位初次见面的“朋友”互抬花轿时,一个年轻人跟在上菜的酒馆小二身后走了进来。
“他怎么来了?”张轼伸出左手揉捏着太阳穴来遮掩自己。
来人正是王若可,他本来被自家妹子给赶出来的,正思量着用何借口找曹典史打听来着,曹典史先一步找到他来集贤居作陪。
“你来的最晚,待会儿可要自罚三杯。”刘县令跟王若可也是相熟,连忙对着王若可打招呼。
“应该的,应该的。”王若可不习惯找借口,连忙应了下来。而后,王若可转身问曹典史,“那是哪位大人?”。
“按察使司佥事孙博孙大人。”
“他来此作甚?”王若可自然不会愚蠢得问出声来,他径直走到孙博面前拱手作揖,“末学后进王若可参见孙大人。”。
“如此年轻便中了举,王贤弟前途不可限量啊。”孙博倒是记得阳曲县有个叫王若可得年轻举人,便随口应和了一声。
“这位想必大家都不认识,”刘县令指着坐在自己上位正对着王若可努力遮掩自己的张轼,“这位是本县远方表叔。表叔他老人家知道本县对政务多有不明之处,所以大老远来帮衬我一把。我这表叔可是绝对的年少有为啊。”虽然张轼身份不能明示,但刘县令还是找个借口舍下面皮不要的对着张轼猛赞一通。那些县里众人哪个也不是傻子,既然县令大人这么拍自然有其道理,便紧跟着如此一般。
被拉出来的张轼自然无法再遮掩自己,他只好站起来尴尬的双手作揖转了一圈回应众人。
“难道是他?”王若可目瞪口呆。小妹啊小妹,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吗?
我说今天怎么这样着急的催我呢。王若可对两年前古灵精怪的张轼颇有些印象,再加上王若惜的反应,王若可基本确定那人就是张轼了。奇怪,听年兄说张轼不是做了边军吗?如何成了县令的表叔,如何还有时间来这边玩闹?原来张琳心底亦是觉得西厂差事名声不好,自然没有将此事说给他听。再者张轼已经娶妻,张琳也完全没有必要再将他的事说给王若可知道了。
“居安贤弟,既然来了阳曲,为何不去寒舍坐坐?”王若可走到张轼身前,与他窃窃私语。
“秀成兄,小弟今日刚到,尚未来的及去府上拜见令堂。”张轼压低声音回应,“明日上午,小弟一定去。”两年前张轼兄弟二人去王家玩耍了几日,其中王母对张轼颇为照顾。这既然被人家认出来了,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那愚兄便在家等候贤弟大驾光临了。”
杨村里正家门口,于贤等人意犹未尽的听着众村民说的那些鬼怪故事。杨村里正不过是报案人,于此案知之甚少,他看到高泰尸首时那尸首周围早就围满了人。在顺藤摸瓜找出最早一个发现尸首的杨村放羊老汉并询问一番后便不再追究案情。而是讲了一通之前听来的“妖狐夜出”故事后引的村民争相讲了几个鬼故事。众西厂“张轼座下寅颗麾下”连档头带番子听的是津津有味。等快过了戌时,众番子便借住里正家,只等第二天一早去那邻村张大户家查访了。那放羊老汉见到高泰尸首时,尸首边上就是几个曾经去张大户家收粮的商贩。
第二天一早,县衙后院张轼耍了一套剑法便停了下来。张轼平时惯用刀的,这套剑法还是从姥爷那边学来的,只是为了好看也从未下过什么功夫。只是可惜再最终结案公开身份之前,一个读书人是不方便带刀的。
“大人这套剑法耍的真是好看。”刘寺递上浸过水的毛巾。
“只是好看而已。”张轼收剑回鞘,接过毛巾擦了把汗,今年夏天便是这早晨也是热的。
“待会儿扮作我的书童,陪我出个门。”张轼把用完的毛巾扔给侍立一边的刘寺。
“大人是有线索了?”刘寺不明所以。
“让你做就做,问那么多干嘛?”张轼头大,不禁出声呵斥了刘寺。他又何尝不知道王家小妹的心意呢?若是没有王家小妹,自己刚来这阳曲县便要去拜见王母的。
吃过早饭,张轼便带着刘寺随意挑了几件礼物,雇了车便向王家走去。只可惜张轼只知道王若可两年前家宅位置,经过多方打听才终于找到王若可现今所居住的三进大宅子。
“通报一声,说大同左卫张秀才来访。”叩响门环,扮作书童的刘寺跟出来的门房招呼了一声。
“老爷早就吩咐过了,若是张秀才来直接进去便是。”门房昨晚便收到王若可吩咐,于是开了门,接过刘寺手里的礼物便引着张轼二人进了宅子。
“哥哥,我看你不挨母亲揍你就不帮妹妹了是吗?”后院王若可书房里,王若惜一副斗鸡的模样看着等的一脸着急的王若可。
“妹妹,今日有贵客来访,你最好淑女一些。”王若可心里懊恼昨日竟然忘记告诉张轼自己已经搬家,想来张轼还需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淑女?难道你觉得妹子是那泼妇不成?”王若惜撸了袖子就祥找家伙打人。
“长兄如父,妹子不要太过分。”说着王若可便快步跑了出去。
说巧不巧,王若可跑到二堂便看见了跟在仆役后面走来的张轼,他连忙整理了身上衣物,边走边拱手迎了上来,“哎呀,贤弟才来,愚兄可想念的紧啊。”。
“秀成兄如此客气,倒让小弟无地自容了。”张轼拱手回应,“不知令堂所居何处?小弟先去拜见令堂才是。”。
二堂回廊处,手持卷轴的王家小姐目惊口的的看着来人。他竟然来了?臭哥哥不早说。趁着无人注意,王若惜连忙跑回了自己房间。
姜家庄张财主家,于贤等人坐在正堂喝着茶跟富态的张财主闲聊。古人说富润屋德润身,张财主做派果然不负远近闻名的善人称呼。
“我家班头都挨了好几顿板子了,所以这次就让我这个小杂鱼来张善人家问问了。”明代案子久悬不破负责案件的捕班班头是要打板子的,于贤这话正好也解了张财主对几人身份的疑惑。
“若是诸位有需要张某的地方,诸位直接开口便是。”张财主从桌匣里拿出两串铜钱,“诸位劳碌奔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二两银子买个安生,张财主以为几人顺道来打个秋风。
“我等只是来问几句话,若是张善人执意如此,我等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于贤伸手抓过铜钱,而后就要问放羊老汉所说的收粮商贩。
“尔等前来可有县衙开具的牌票?”忽然正堂闯入一年约十五六的少年。
“孽子,不得放肆。”来人正是张善人独子,张善人连忙将其独子喝住。
“看来张善人这礼物不好拿啊。”于贤阴沉着脸把到手的两贯钱放回张善人桌上,“我等还是先回县衙开票。”说完于贤就作势要走。
“小孩子不知轻重,还请大人不要介意。”张财主自知若是几人真回去开牌票,那这事便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摆平的了的。张财主儿子年少聪慧,很早便熟读了四书五经,那夫子前几日还夸赞说几年内进学不成问题。只是这孩子一心读书,与人交往便非所长了。
张财主又从桌匣摸出两锭二两的小元宝一并推给了于贤,那于贤装模作样的推辞几次便收下了。
“仕儿还不向几位大人道歉?”张财主见于贤收了财物便回头叫儿子道歉。
那孩子虽说不通人性,却也算听话的,转身拱手对着于贤说道,“张仕无礼了,还请大人不要介怀。”
“你叫什么?”于贤不由一愣。
“张仕,弓长张,人士仕,小子名叫张仕。”张仕莫名其妙。
“好名字,好名字。”于贤说完,身后扮作衙役的西厂番子纷纷点头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