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过了王母,张轼告罪一声便陪着王若可来到书房。这王若可平日里涉猎甚广,书房里的书除去应试的四书五经外,什么医卜星相杂文小说的无所不包。
“是张家哥哥到了。”张轼刚与王若可分主客坐下,王若惜莺啼般的招呼声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原来是王家小妹,”张轼转身看向门口,一位上身粉红色圆领袄子下身淡蓝色带乳白色雪花点襦裙的清纯小娘子正从门外走了进来,“张轼有礼了。”张轼说着便对王若惜拱手行礼。
“张家哥哥好,小妹这厢有礼了。”王若惜屈身行礼。
果然如此嘛?王若可见自家妹子竟然能如此温文尔雅不禁感叹。
如此三人便于书房交谈起来,期间那王若惜甚至谢绝了入内伺候的仆役,亲自给二人倒茶续水。
“居安,你怎有暇做那刘县令的表叔了。”王若可突然问道。
“秀成兄,小弟本打算去太原府考那举人的,路过本地适逢其会了。”张轼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今他对曲阳县还是两眼一抹黑,既是防备消息走漏也怕自己厂卫身份令人厌恶,所以随便找了借口敷衍过去。
“哦,居安此次可有十分把握?”王若可见张轼不肯明言也不再追问。
“张家哥哥文采出众,此行必然高中。”王若惜站起身来给二人续满茶水。
“这种事谁能十拿九稳,若是侥幸蒙对了宗师性情便是得天之幸了。”张轼抹额,王若惜数次吹捧,让他大为尴尬。
到了午时,本不欲搅扰主家的张轼被强留吃饭。好在王母知道小辈在自己面前不得自在,便由着三人坐了一桌。此时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同食”了,推杯换盏之间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酉时过了一半,张轼才被扮作书童的刘寺搀回县衙。他本来不善饮酒,却不知王若可存了什么心思把他灌的酩酊大醉。幸而张轼属于那种醉后只知睡觉从不作妖的那种,尚不至于人前丢了脸面。只是次日酒醒,发觉房中多了一幅山水卷轴后张轼顿觉丢脸。
于贤那边并无什么确切消息,最近这段时间并未有人去张大户那里收买粮食。但是既然有邻村放羊人见过所谓“贩粮人”那么,这个并不应该出现的“贩粮人”便有很大嫌疑了。再加上发现尸体处已经被围观民众踩踏的一片狼藉,于贤咬牙便决定回头去县城盯着“贩粮人”下手。
“咚咚咚……”一通鼓响,阳曲县衙大门口几乎是摆设的鸣冤鼓突然被敲响了。按制,若是告状,原告只需写了状纸递上便有官员承接。但若是敲响了鸣冤鼓,那必须是由县令本人开堂问案了。
“告状人高岳,告为强奸致死事。豪恶柳升,风流浪子。恃富横淫,舍银包胆,奸宿匪彝。欺兄新亡,来家调奸兄嫂高氏。高氏贞洁,抵死不从。殊恶勾结家中恶奴,夤夜入室,**致死。次早方知,幸觅恶徒遗物存证。四邻惊骇。乞天法剿,除恶安良。上告。”张轼扮作师爷站于县令一旁,所以刘县令尚未念完便已知晓原告所告何事。
“谁是高岳?”刘县令拍了惊堂木,制止了大堂门口看客们的议论声。
“小人就是高岳,还请知县老爷做主啊。”一个看着不到三十岁尖嘴猴腮模样的男子跪下磕头说道。
“谁是柳升?”
“小人便是柳升。”一个张轼看着眼熟的男人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尔勾结恶奴何在?”
“这人便是。”高岳指着一个早就跪在地上的男子说道。
“冤枉啊……”那高岳所指恶奴这会儿开始涕泪直流的磕头喊冤。
死的是她?张轼不由一惊。这柳升为何面熟?原来就是那高泰遗孀的姘头,而这所谓恶奴正是高泰家看店小二。
“刘大人,先敷衍一下退堂,把这被告二人留下。”张轼目视前方微张了嘴,压低了声音跟正在等待指示的刘县令说道。
“高岳,你所谓奸杀案可有人证物证?”刘县令闻询。
“哟,奸杀案啊,有热闹看了……”话一说完,最先反应的是门口的看客。一时间,应和甚至喝彩声纷纷扬扬。
“肃静,若有搅闹公堂者大板子伺候。”刘县令气急拍了惊堂木,不料这次没抓稳,把手给夹了一下,直疼的他冒冷汗。
“大老爷,物证在此。”高泰从怀中摸出一物,原来是一柄吊了玉坠的折扇。张轼走下堂去拿过折扇打开,折扇扇面上题着一首诗。这诗是以红杏为题,做的倒是押韵,只是意境上显的颇为下流。扇面最左下角钤了一方“阳曲浪子”的红印,红印边上便是柳升大名了。以下流诗配浪子倒是绝配了,张轼不禁摇头苦笑。
高泰遗孀前天自己还见过,甚至当面撞破了其与堂下被告柳升奸情,以二人关系行奸还需用逼吗?看来这高岳要么是图那亡兄家财,要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人命关天,本官不能仅凭尔等言语便判杀别人。高岳,尔先回家,静待衙门召唤,被告二人先羁押大牢等候审理。退堂,等县里典史带人勘探一番再来定夺。”啪一声惊堂木,刘县令也不理会堂下所站众人,自顾自的便向后衙走去。
高泰家,仅仅几日此家门便算被灭门了。张轼、曹典史及仵作等人进了后院,曹典史熟门熟路的寻至高氏卧房。待众人进了卧房便见那高氏躺卧于床,只见她双目圆瞪躯体微僵,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验尸!”张轼对着高氏的尸体挥了挥手。
“高氏,女,年齿约三十。口中血出,喉管血荫,袒胸露体,**流膏。双手指甲处有血痂。”仵作说完便示意身边的年轻仵作填尸格。
“想必强奸已完,高氏将喊,那恶人便将她掐死了。”曹典史说道,“高氏手指甲有血痂,应是抓伤了恶人,这般也是临死留了线索。”
“这里便是料理完了,着人将高氏好生整理一番,等案子告破便葬了吧。”确定再无其他线索,张轼命人从邻里召来几个仆妇把高氏尸身打理一番。
“大人,于档头他们几个回来了。”刘寺走到张轼身前轻声说道。原来张大户给了于贤一份以前去收过粮的名单,这高家牙行便是其一。高家牙行又离了西城门近,于贤便第一时间来这探访,巧合的是刚来就跟张轼一行撞上了。
“大人,你们怎么来了这了?”于贤等张轼来到自己身前才小声问道。
“高泰遗孀死了,”张轼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你们来的正好,一会儿去楼上找一个账簿,若是找不到,就挨个地方找。”张轼记得前天高氏便从前面二楼里间拿出的簿子,若是这簿子找不到了,那么这事就不简单了。
于贤是个急性子,马上召集了手下番子上楼搜索,紧接着楼上便传来搜箱倒柜的声音,他也不管早先来到县里衙属有如何想法。至于张轼也没去阻拦,来了阳曲几天不仅前案毫无线索,这紧跟着高泰遗孀又死了,真欺负我张轼是个雏儿吗。
果然,于贤等人翻找了一个晌午,几乎把整个高家牙行翻了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本账簿。
“去!把高岳单独请回县衙。”张轼毕竟年轻,气急的他不由咬牙切齿。
这次询问并非设在大堂,问询的也非阳曲县令。当一脸忐忑的高岳走近戒备森严的县衙二堂时,他心里不由一紧。二堂门一开,高岳便被于贤压低了头走进去跪了下来。
“高岳,你认得我吗?”张轼换回了大红色飞鱼服。
“龙……袍?”高岳两股战战结结巴巴的问道。
“走到我身前来好好看看。”张轼气急,这话传出去还要不要活了?
“龙袍?我让你龙袍,这他奶奶的是飞鱼服。”当高岳跪行着到了张轼身前,张轼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把高岳打到在地,而后再一脚把刚爬起来的高岳踹倒,“你们几个,先把他往死里打一顿。”紧接着于贤几人便把高岳围了,几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直把高岳打的跟狗一样蜷缩在地不敢动弹。
“高岳,你也别当我是傻子。”于贤几人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张轼挥手示意几人退下然后对着躺地下喘气的高岳,“案子谁做下的?”。
“大人,是柳升,人证物证小人都有。”高岳复又跪倒在地。
“把他给我扒了。”张轼气急,“若是你身上没有你嫂子挠你的血痕,老子就把这一身飞鱼服扒了。”张轼在赌,若是在高泰家时于贤没有凑巧赶到他是绝对不敢赌的。
如狼似虎的于贤几人直接把高岳穿的短褐撕碎,果然高岳精赤的上身布满一道道明显指甲挠出的血痕。而高岳此时则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奸杀兄嫂,此一事便再无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