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厮杀声中,于贤一刀将面前蒙古王廷战将砍倒,还没等身边夜不收同袍欢呼,于贤忽然狠狠的拿刀身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娘的,那老娘们儿是满都海。”懊恼的于贤连忙回头寻找,可惜战场上态势千变万化,哪里还有满都海的身影。
前锋军踏破敌营后,张轼随着汪直冲进了战场。汪直看身边张轼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一笑,“给你一百人,你带人冲上一阵?”蒙古王廷根本没有机会组织有效抵抗,好歹看到前面战场有百十名鞑子集结一处,似乎目标正是大明中军,汪直便把机会给了张轼。
“杀!”一百大明精骑在张轼带领下冲向蒙古集结骑兵。
“军阵中作战不似夜不收般灵活,若身在阵中你的目光只能集中在眼前,身侧敌人自有你身侧同袍负责。”张轼关于大军作战的经验只有这一句话,还是幼时躲外公怀里扯他胡须时听外公说的。战马速度已经发挥到极致,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的脸,张轼扬起了手中的雁翎刀。战场上没有犹豫的时间,估计着时机一刀斩下……恍惚间,张轼及同袍击穿了敌骑阵型,砍死人是肯定的,砍杀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张轼手中雁翎刀虽非制式凡铁,也非杀人不见血的宝刀,敌人的鲜血已经沿着刀身,顺着刀镡上的镂空淌到刀柄。张轼顿觉刀柄湿滑,战刀几欲脱手。
中军尚有能战骑兵近千,即便漏网几条杂鱼也并不用担心,击穿敌阵的张轼带人圈马便游击于战场中。
“那个老娘们儿就是满都海,杀了满都海,活捉小王子(达延汗)。”忽然战场中爆发出这般粗俗的呼喊声,那些注意到的也便跟着喊起来。一时间,蒙古王廷还活着的战士顿时觉得压力大减,那些本来跟他们捉对厮杀的明朝骑兵变的心不在焉,都在用余光搜寻那位传说中的蒙古传奇女英雄。
“保护满都海!死战!死战!”
“杀了满都海!活捉小王子!”
瞬间战场再次燃爆,双方人马不惜死伤,重重的撞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王廷的劣势越发明显,大明铁骑分成好几个队列把整个战场围了好几圈。
“满都海死了……”战场中央,于贤恨恨的看着一名身着山文甲的京营将军装扮的同袍手举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欢呼。那颗人头本来应该是我的,于贤闷闷不乐,不过不久心态便又平复了,因为那京营军官转身瞬间他便认了出来,“头儿哪来的山文甲?”。好歹肥水没流了外人田,张轼若是发达了,总归有于贤的出头之日。
随着满都海的死,蒙古王廷的抵抗很快便被大明骑兵扑灭。此时,肆虐已久的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彷佛天公也在庆贺大明获胜一般。在大明骑兵完全包围了战场之时,汪直便派人去猫儿庄请了记功官孙博。等战胜的明军刚刚熄灭了交战时引燃的火焰,孙博便被兴高采烈的汪直拉进了清理出来的蒙古王帐。
“满都海的人头。”满都海的人头已经被清洗干净后摆放在桌案上,汪直直接抓起人头送到孙博眼前,把孙博吓得脸色苍白差点跌倒。
“谁砍的?”孙博努力压制心中吐意。
“是张轼!”汪直嘿嘿一笑,到底自己慧眼识人。
“他倒是好运气。”孙博几乎目睹了张轼崛起的全过程,从一个边军夜不收小旗,到西征军夜不收百户,若是斩首满都海之功再报上去,不说升级,要是操作得当,甚至封个伯爵也不是不可能。
“此战张轼作用巨大,还请孙大人不惜笔墨了。”王越为了弟子前程不惜自降身阶,双手作揖态度恭敬的给孙伯行礼。
“只等拿了小王子人头,王大人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了。”孙博哪敢承了王越如此大礼,西征军大捷自己作为记功官也是属于既得利益者,得了好处当然卖点乖了,“至于张轼,不愧是年少英才,我不会埋没人才的。”。
“如此,我们便只等小王子人头了。”汪直这才放下手中满都海人头,坐到了王帐正位上。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等到打扫完战场,也未有人上报达延汗踪迹。待全军杀牛宰羊吃完庆功宴,汪直、王越等人便开始围绕着孙博讨论请功事宜。此战,大明共计生擒幼男妇女一百七十一人,斩首四百三十七级,获马一千零八十五匹、驼三十一头、牛一百七十六头、羊五千一百头,另外盔甲弓箭皮袄之类一万有余,达延汗仅以身逃。(此数据出自《明实录》。另有《黄金史纲》记载,达延汗和满都海把王廷迁到察汗格勒迪(威宁海子),不知如何消息走漏,他们被明军夜袭,可汗和可敦连夜逃走。不过此役后《黄金史纲》不再对满都海像之前那般不惜笔墨的描述吹捧,对比前后大几率满都海亡于此战。)
朝廷的封赏很快便下来了,因为之前延绥镇汪直二人与朱永分兵,朱永并未碰见鞑子踪迹,所以封赏主要针对汪直、王越这支部队。其中王越以功封威宁伯,岁禄一千二百石;汪直加禄三百石,升官者达二千九百余人,被赏者达一万七千九百余人。以张轼阵斩满都海之功升千户,实授锦衣卫百户,着西厂提督汪直处听用。汪直便以张轼锦衣卫百户领西厂理刑百户,与原理刑百户韦瑛同级使用。至于张轼手下周云等人,按照各自意愿,愿意跟着张轼的则在张轼手下充当役长(档头),不愿意进厂卫的则回原卫后提一级使用。原西征军夜不收总旗周云回到左卫,任左卫夜不收总旗,并且张轼父亲张范示意可以在张范因伤退役后补夜不收百户职。至于孟尧、薛祥、于贤还有一个新近补充的夜不收刘寺则跟在张轼身后充地支十二颗管事役长职司。甚至西征记功官兵科给事中(正七品)孙博升为山西按察司佥事(正五品),自此西征军子上到下皆大欢喜。
宪宗耳闻张轼忠良之后,以阵斩蒙古可敦却因文官抗议而不能大肆封赏,特准许兵部尚书王越上“除张轼军户”疏转其为民籍,并赐张轼大红色飞鱼服(飞鱼服分三种颜色,红色对应千户,银白色对应百户,黑色对应总旗。按实授本应该穿银白色飞鱼服)以弥补亏欠之意。
威宁海子大捷很快便传遍了九边各镇,各镇边军在羡慕之余不忘备战,以防小王子反扑。封赏已毕,西征军按制解散各归原建制。只是张轼几个补了西厂缺的则跟在汪直身后,张轼便跟汪直请了假,带着手下四人回左卫探亲。
大同左卫夜不收百户张范门前,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腰挎雁翎刀的张轼下马并敲响大门。
“不知这位大人找谁?”张家门子算是个老实人,一打眼一身大红色画龙曳撒衣裳便不敢抬头认人。这乡下人不认得飞鱼倒也正常。
“这才几天工夫,老刘就不认识本少爷了?”张轼在自家总不至于端着,直接把马缰绳扔给老刘便闪身进了家门。
“老弟从哪里弄的这一身行头?”刚一进门张轼便巧遇平常不在家的堂兄张琳,这张琳自张轼大婚后便常常以安心读书为借口借居卫学,一来避嫌,一来还能教育几个卫学后进,毕竟张家还是太小。
“大哥好,这是小弟于那威宁海子一战得的封赏。”张轼连忙对着张琳作揖行礼。
“大红色飞鱼服,比太原那帮锦衣卫等级还高。”张琳去太原参加过乡试,自然见过那边锦衣卫,“只是听伯父说你不在左卫了,你现在什么职司了?”。
“回大哥话,小弟现在是正五品千户衔实授锦衣卫百户,借调归西厂汪公公处听用。”张轼恭敬的回道。
“西厂我是听过的,不过名声不是太好听,若是有其他出路,你还是早做其他打算为好。”张琳不是那迂腐文人,虽然本身并不厌恶厂卫,但是总归要替堂弟考虑别人的看法。
“汪公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行那无耻之举?”张轼知道张琳本是好意,所以心思上并未因此对堂兄产生芥蒂。
“哦,倒是忘了一件大喜事。堂弟快要做父亲了,刚刚伯父唤我来便是要帮忙参详几个好听的名字。还是快去正堂看看吧。”说着张琳便随着兴冲冲的张轼往那正堂走去。
及至正堂门口,便见张范夫妇二人端坐首座上笑眯眯的看着门口的张轼,刚才兄弟二人聊天的工夫,门房便拴好马并早先一步跟夫妇二人汇报了。
“儿子拜见父亲母亲。”张轼一如既往的跪倒在地对着张范、张陶氏纳头便拜。
“好儿子快快起来,让娘亲看看。”张陶氏思子心切,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把张轼拉到身边摸索着,“听说你去打仗,为娘我……”。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儿子去打仗呢?张陶氏话未说完便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