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机的编码在上海的空气中飘过:从老家相亲的表妹与叔已安然到达上海,请接待。
晚上的天空云层压的很低,遥远的天边闪电划破夜空,仿佛世界末日就要临。汽车停在上海戈登路的百乐门前。
这里是一家娱乐城,五彩缤纷的招牌上闪着三个大字:百乐门。
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传统的黑色长衫,戴着礼帽。女人大约有二十多岁,戴着蓝色圆帽,她自然挽起男人的胳膊,像是一对父女。
他们走进了百乐门。
郝荣轩放下电话,点上一支烟,又把手里的纸条点着,扔进烟灰缸里,慢悠悠地走到窗前。
外面下着大雨,这样的天气在上海的晚秋是不常见的。
直到一支烟抽完,大雨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渐渐的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整个人也烦躁起来。
敲门的声音响起,他机械的说:“请进!”
门开,佣人端着一壶咖啡进来,“郝先生,咖啡我已经帮您煮好了。”
郝荣轩回过头,“放桌子上吧。”
就在这时,电话的声音响了起来,郝荣轩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很大的声音:“轩哥……”郝荣轩的耳朵被震痛,立刻把电话离耳朵远了一点儿,“轩哥,来百乐门呀,今天晚上我可赢了不少钱呐……轩哥……”
“我听得见,再大点儿声耳朵聋了。这么大得雨,我可不去了。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玩儿心。”
佣人要走,郝荣轩示意是了一下,佣人站在桌子前等待着。
“轩哥,来吧。上次的事儿我还要好好谢谢你,难得今天运气这么好。来吧,你要不来。我就把今天赢的钱全花了。”
郝荣轩笑了笑,“我可告诉你,以后有钱可得留着点儿。别天天在外边瞎混,到时候连个老婆都找不到。”
“那我等你!”
挂掉电话之后,佣人问:“郝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郝荣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小姐今天心情不好,把我上次拿回来的可口可乐放到冰里,给她送去。”
佣人有些担忧地说:“会不会太凉……”
“没关系,小姐喜欢冰凉的可乐。”
“是!”
佣人走了出去。
郝荣轩拿起衣架上的西装穿上便出了门。到了门口一开门,雨声瞬间传进屋子里,他撑起雨伞,便要出门。
“荣轩!”张一婷从背后叫住了他。
郝荣轩回过头,“一婷啊。”
“下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金典这小子在赌场里赢不了不少钱非让我过去。有这么个兄弟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那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我也跟你一起去。”
“这可不行!晚上出去太危险!”
“有你呢!”
刚才进入百乐门的那一男一女正坐在三楼的休息室里,两人点了饮料,面对面的坐着,他们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出入的人。
女人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十点三十分了,她有些担忧地说:“杜叔,我们约定的是八点半,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他会不会不来!”
男人喝了口咖啡,“别担心。他可能有事抽不开。现在下着大雨,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出来,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张一婷挽着郝荣轩进了百乐门,服务生立刻迎了过来,深深地对郝荣轩鞠躬,“郝先生,您请!”他是百乐门的常客,服务生早就认识了。他径直走向赌场,大厅里弥漫着刺鼻香烟的味道,还有赌客大叫的声音。这是张一婷第一次来这种混乱的地方,根本没法适应,连连咳嗽。
郝荣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说吧,不让你来。”
张一婷好一会儿才适应赌场的环境,眼睛都红了,“真不明白,你们男人怎么喜欢来这种地方。”
“来赌场就是寻求刺激。有人一夜赢黄金千两,有人一夜输掉家业。”
“人怎么能待在这种地方儿,又脏又乱的。”
“这是大厅,谁都可以来,跟菜市场似的,当然会乱。真正的豪赌都是里面的包厢。走,我们是舞厅喝两杯。”
张一婷没动,看看赌场里热闹的环境,突然转过头望着郝荣轩,“你教教我吧,我也想试试。”
郝荣轩微微一笑,冲着正在端茶倒水的的服务生招招手。
服务生快步走了过来,“郝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郝荣轩从怀里掏出钱包,掏出一千块的法币,扔到服务生的盘子里,“帮我兑筹码。”
前面的赌桌上传来一阵阵的大叫。
郝荣轩指着赌桌前穿着白色西装的金典说:“他在那呢,看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是赢了不少。走,我们一起去玩儿玩儿。”
张一婷是张啸林的女儿,整个上海人人皆知,她一过去,那些正在下注的赌客自然地给她让开路。她拉着郝荣轩走了过来。
金典正忙着下注,根本没注意他们的到来。
张一婷拍拍金典的肩膀,“金典……”
金典回过头,看到张鸣和郝荣轩,惊讶地说:“轩哥,嫂子。”
张一婷假装不悦,“胡说什么!”
“嫂子,我玩儿完这把,这把我又赢定了。”
郝荣轩让张一婷坐下,又拍拍金典,“小子,下把的时候帮张大小姐下注,我去下洗手间。”
金典连头都没抬,只顾着看自己手里的牌,“没问题,轩哥,你去吧。”
楼上的一男一女也站了起来。
百乐门的三楼是旅馆,有两间洗手间。但郝荣轩并没有去,而是来回看看楼道,发现空无一人,推开身边房间的门,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男一女见他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郝荣轩伸出手紧紧地握住男人的手,“杜叔,你可算来了。这几年,我都以为组织把我忘了。我时刻盼望着你们的到来。”
杜叔有些激动地说:“荣轩,我们时间不多。就赶紧说吧。”
“出什么事了?”
“张啸林现在正式会见了日本特高特副课长波多野三郎。早在几年前,张啸林勾结日本军部的人,就开始为日本人做事,抓捕了不少抗日志士。现在日本占领了上海,他更加肆意妄为,再加上他的手下无孔不入,抓了不少地下党的同志和国民党的特务。我们希望你能想办法救出这些人,然后杀掉张啸林!”
郝荣轩有些吃惊,“杀掉张啸林,眼下太困难了。”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被张啸林抓捕的人员中,有我中共南方局的重要人员!”
“杜叔,现在张啸林非常谨慎。我现在只是负责表面上的正常生意。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与勾当我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一直由他的心腹负责。再者说,一旦张啸林被杀,那么他手里的那些抗日志士肯定落在日本人手里,那时想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张啸林没有把人全部交给日本人,他是想邀功,都是一个一个送,这一点儿对我们是有利的。”
“怎么可能?你接触不到张啸林的那些肮脏事?”
“张啸林想让我和他的义女张一婷结婚,所以他想把我洗白,黑市上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让过问。我也只是无意中说过几次,他都拒绝了,所以我没有再说,怕引起他的怀疑。”
“荣轩,话不多说,这只是计划内容。我今天晚上还要离开上海,这位是我们的同志丁若琳同志。我离开后,由她负责联系我们的人,配合你的工作,执行你的计划。现在你的身份只有我,丁若琳和南方局总书记副书记知道,你是绝对安全的……”
金典连续的赢钱引起了赌场的注意,他再一次抓到了黑杰克,获得了所有下注的一倍半,“哈哈……黑杰克!”喊完,用力的把牌砸向桌子。
张一婷不时回过头看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她觉得郝荣轩上去的时间太长。
金典把筹码搂到身前,兴奋地大声说:“嫂子。你和轩哥一来,我的运气更好了!”
发牌的荷官再一次发牌,金典用力把牌碾开一点,两眼瞪大,周围玩儿二十一点儿的赌客也屏住呼吸,觉得金典的运气太好,物极必反。
谁想到金典看完牌之后,又一次把牌砸到桌子上,“黑杰克……”
几名赌场里穿着西装的打手聚集在一起看向金典。
其中一个人说:“我觉得那小子有问题。从来没有人能在一晚上抓到六把黑杰克。而且还能连抓两把。”
“要不我们抓起来问问?”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张啸林的女儿张一婷,他们好像认识,但不知道什么关系?”
“我们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但不代表我们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