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眉紧蹙,他的眼里既有愧疚也有懊恼,看来她说的没错,那天确实是邢漠北救了她,如果不是邢漠北,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用力攥了攥拳,继续沉声问道:“其他的呢?行凶者有没有找到?”
安迪摇了摇头,“负责人说,事发的时候会展中心二楼正在布置晚上画展的展厅,工人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再加上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和工人们都一样,脸也用过口罩捂着,所以事发之后并没有找到那个人。”
这样小心谨慎的手法似乎和那天车祸的情况很像,凌南霄看着平板上那个黑衣人,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明天你再去一次会展中心,把停车场的出入记录和监控都给我调出来,要尽快!”
如果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他也许还会开那辆白色的荣威,或许他能顺藤摸瓜的找出这个人。
安迪点头,“好的,老板,接下来去哪儿……”
凌南霄抬头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色,想了一下道:“去夫人的学校。”
她昨晚一夜没回家,他也赌气的没有去找她,现在得知有人几次三番的想害她,他必须马上见到她才行。
凌南霄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放学了,所有的人都已经走完了,整座校园一片沉寂,就连校门都已经紧紧地锁上了。
保安看他站在外面神色焦灼的张望,走出来大声问道:“先生,您是来接孩子的吗?”
“不是,我来找人……”
“您找谁?现在已经放学了。”
“我找一位叶老师……”
“叶老师?”保安有些奇怪,“我们学校有好几位叶老师,您找哪一位?哪个部门?哪个年级的?教什么课?”
凌南霄语塞,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叶亦欢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他只知道她是美术专业,应该是美术老师,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甚至不知道她在教哪一个年级。
一个丈夫能做到他这份儿上,也真是闻所未闻的不称职了。
嘴角不禁扯住一个自嘲的笑容,他只好报上了她的名字,“我找叶亦欢老师,她已经下班了吗?走多久了?”
“您找二年级组的叶老师?她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出校门的时候还晕倒了,后来被学生家长带走,听说已经送去仁济医院了。”
“她晕倒了?”凌南霄陡然提高声调,随即转身跑回到车上,焦急的对安迪吼道:“去仁济医院,快!”
离光华小学不远就是仁济医院,安迪的车刚停稳,凌南霄就已经拉开车门冲了下去,跑进医院对着前台护士一阵焦急的乱喊,这才知道叶亦欢已经从急救转到了普通病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严重到进了急救室?
凌南霄赶向住院部的路上都在不停的思考这个问题,心里焦急的无法形容,只有不停地加快脚步。
直到他跑到普通病房的外面,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医生正在一脸正肃的和一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人说话,那男人微微垂着头,不时地点头应和两句。
墨眉微蹙,凌南霄放慢步子走过去,医生正好交代完了事情,转身离开了,他这才看清那个男人是邢漠北。
其实在看到邢漠北的背影时他就已经认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是莫名有一种叶亦欢出现的地方就总会有邢漠北的错觉。
邢漠北转身过来便看到了他,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冷而又怪异,隐隐还带着一些嫉恨和不甘。
凌南霄沉着脸色走到他面前,转脸透过窗户看到了正躺在病床榻上的叶亦欢,手上还在挂水。
他眸色一痛,下一秒就准备推门而入,邢漠北却一步上前挡在了门口。
“你想干什么?”
凌南霄眼神冷厉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的握紧,像是一只准备随时扑上去咬断敌人的雄兽。
“你想进去做什么?把她从床榻上拉起来继续折磨她?还是打算让她病的再严重一些,再进一次急救室?”
邢漠北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病房门口,强大的气场容不得人忽视,就像是要为里面的女人挡去所有的伤害和攻击一样。
他这样的姿态愈发激起了凌南霄的怒火,他上前一步逼到邢漠北面前,咬紧牙怒瞪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邢漠北冷嗤,狭长的眼锋冷睨着他,“身为她丈夫,却能让她因为急性肺炎晕倒在校门口,她现在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想继续质问她,怀疑她么?”
“急性肺炎?”凌南霄猛地一愣,“怎么会突然得了急性肺炎?”
“你自己看!”
邢漠北扬手将一叠诊断书扔给他,晦暗的眸子中满是咬牙切齿的怒火。
凌南霄低头翻着那些诊断书,内科的,外科的,甚至还有妇科的,从感冒发展为急性肺炎,还有前些日子车祸造成的轻微脑震荡,甚至还有妇科检查的感染发炎。
怎么会这么严重?
邢漠北看着他愕然和惊诧的翻着那些诊断书,看到他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眼里却只有清冷和愠怒。
他把叶亦欢送到医院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高烧的有些迷糊,后来便急急忙忙的被推进了急救室。
他在外面焦灼的等了近一个小时,中年的医生走出来脸色沉重的训斥他,“你是里面那女孩儿的丈夫?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高烧38°7超过了十二个小时,重感冒转成了急性肺炎,她之前受过伤你知不知道?轻微脑震荡!如果不检查的话会伤到脑子的!还有,即便你再年轻,体力再好,你也该顾及一下她的感受!撕裂,里里外外都刮蹭的乱七八糟,而且还在发炎!看你一个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男人,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单薄纤弱的女人竟然受过这么多的伤害,在听到这些之后除了震惊便是震怒,可是面对医生的斥责,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听着。尤其是在听了她竟然被这个男人折腾到发炎感染的地步,心底更是升起了浓浓的嫉恨和妒火。他连碰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女人,却被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这样欺负着。
如果当时凌南霄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凌南霄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手里捏着那些烫手的诊断书,身都有些微微的打颤。
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他还赌气的不愿去找她,殊不知就是因为他一时意气用事,竟让她一下得了急性肺炎。
还有她那里,他那天是力气大了一些,动作狠了一些,可是怎么会严重到撕裂,甚至发炎呢?
他眸光不停地颤动,带着浓浓的悔恨和痛惜,抬起头便要闯进病房,邢漠北却一把抵在了他的肩头,冷厉道:“你还要去找她的麻烦?”
凌南霄垂眼看了看他的手,厉声喝道:“让开!”
“今天我站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让你进去伤害她一分!”
邢漠北的语气决然而坚定,眼底闪着毫不退让的光,凌南霄只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凭什么?”
“就凭我喜欢她!”他盯着凌南霄,字字掷地有声的宣告。
是,他喜欢她,喜欢这个坚韧而又倔强的女人,从他在名爵那不经意的一撞,她就已经撞进了他的心底,而在后来的不断接触中,这种感情变得愈发的强烈,当她今天毫无知觉的倒在他怀里时,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他是真的喜欢叶亦欢。
“你敢!”凌南霄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恨道:“她是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喜欢!”
他就知道邢漠北对她的心思不单纯,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润的,留恋的,那种眼神让他有着浓浓的憎恶和危机感。
邢漠北神色凛冽的迎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有把她当做你的女人看待过吗?你如果真当她是妻子,她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他邢漠北凭什么说这种话?他和叶亦欢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凌南霄嗤笑一声,眼尾阴鸷渐染,唇角扬起桀骜而得意的弧度,“那又如何?她终究是我的老婆,她爱的人始终是我!”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这么肯定的说她还爱着自己,其实他心里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淡然,在他的心底隐隐还有些没底气的,毕竟叶亦欢已经对他提了好几次的离婚,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还像以前那么爱他。
可是他现在是在邢漠北面前,这个从商业竞争对手已经发展成了情敌的男人,他不能输给他,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他都要做那个胜者!
他的话果然激到了邢漠北,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黯淡和落寞,他说的没错,纵是凌南霄再怎样,他们也是夫妻,她爱的那个人是凌南霄。
但一想到她为他受的伤,为他流的泪,邢漠北的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汹涌的怒火,他拉开凌南霄扯着自己衣襟的手,眼锋倏然冷厉,下一刻已经一拳挥到了凌南霄的脸上。
他真的是替叶亦欢不值!这样的男人,凭什么让她那么好的女人死心塌地爱着!
邢漠北年少时就学过空手道,这一拳来的又狠又准,饶是精通散打的凌南霄再灵敏,也被他这一拳打得向后踉跄了一步,一下撞到了墙壁上。
邢漠北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衣领,居高临下的冷睨着他,“我劝你别太有自信,人的心都是有承受度的,你一再的伤害她,总有一天她会转身离开的!”
凌南霄蹙眉看着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抬起拇指从嘴角一拭,竟抹下了血迹。
该死的邢漠北!
他看着邢漠北渐渐远离的身影,起身走进了叶亦欢的病房。
她的双眼紧闭着,黛眉难受的蹙起,高烧未退,苍白的脸上仍然呈现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就像是一尊脱了水的蜡像。干涸的薄唇上已经泛起了白皮,此时正在粗重的呼吸着,像一只游离了海水的小鱼,没有一丝生机。
被子盖在脖颈底下,一张苍白的小脸隐在枕头之中,几乎要隐形了。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这么瘦弱,瘦弱到让人不忍去触碰,仿佛是一个玻璃娃娃,脆弱的一触就碎。
凌南霄轻轻地走向她,拉开椅子坐在床榻边,又抬手轻柔的替她拂去唇边的发丝,指尖碰到她的脸颊,高烧的温度几乎能灼伤他一般。
墨眉紧蹙,他的掌心抚向她的额头,热度惊人。
不是说已经打了退烧针吗?怎么还会烧成这样呢?
这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会把自己折腾到医院里来?而且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理,又疼又气,又怨又酸,所谓百味杂陈大约也不过如此,各种滋味混杂在心头,难过的几乎能把人逼疯。
如果此时能有面镜子,或许凌南霄自己都会惊异他自己的眼神,那么心疼,那么怜惜,还带着浓浓的柔情,怜爱的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叶亦欢已经烧糊涂了,她感受不到有人温柔的望着她,同样也感受不到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
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里面是层层的漩涡,天空阴沉无比,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八月初七,立秋
黑云压城,阴郁的天空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闷热的天气更是让人烦躁不堪。
一辆鲜红的玛莎拉蒂横在马路中央,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令人烦躁的气息,叶亦欢倚着车窗,长发滑下,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目光透光挡风玻璃凝视着远处的黑云。
坐在副驾驶座的申恬穿着奢华的婚纱,精致的脸上却没有新娘应有的喜悦,随着时间的静逝,她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叶亦欢,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叶亦欢你还有完没完?离我婚礼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了,你赶快把我送回去,听到没有?”
“别喊了。”她的声音平静的吓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和凌南霄结婚的,你乖乖地坐着,等会儿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哈!”申恬轻笑一声,挑起眉梢睨着她“叶亦欢,省省吧,你以为我今天结不了婚,你就能和他在一起?要不要我再提醒一遍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你当初……”
“申恬!”叶亦欢提高嗓音喝住她,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些事实,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说“你安静的呆着吧,只要过了这一个小时我就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凌南霄我刚刚看到的事,就把嘴闭上。”
“你!”申恬气结,用力攥紧拳头,怒极反笑道“你不要自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就算你把这些事都说了,南霄还是会和我结婚的!”
“是吗……”她轻轻牵了牵唇角,幽幽的说“如果那样他都愿意和你结婚,那我只能说你们是真爱,我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申恬怨怼的瞪着她,看叶亦欢这个样子,是真不打算送她回去了,这个时候她大概也只能自救了。
思及此,申恬伸手去开车门,她却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先一步按下了中控锁。
申恬一愣,用力的扳了扳把手,积压在胸腔里的怒火终于爆裂开来,猛地扑上去扯住了她的衣领,嘶吼道“叶亦欢,我看你是真疯了,快点送我回去!你今天如果耽误了我的婚礼,我就把你那些破事都告诉凌南霄!你不是一直想维持自己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吗?那就快点送我回去!"
她几近疯狂的撕扯着叶亦欢的衣领和头发,整个人早已没了方才的自信端庄,叶亦欢被她拽的头皮生疼,终于大声说“你放开我!我就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