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希嘉还是放过了那个倒霉的警役。
上层阶级的思想很简单,只要能创造财富,那么你就是好奴才。希嘉或许不是一个足够可爱的女孩子,但阶级意识还是挺强的。
“回来,火,不能区分谁在偷懒吗?不是站着不动就是偷懒,这样已经很好了,有没有受伤。”希嘉摸着方白的狗头。
没有道歉,甚至懒得理会,却也让那个警役惶恐不已,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这样的贵族小姐不是他可以得罪的,整个村子都是女孩父亲的私有财产,哪怕占据了一个自由民的名头,但是这个时代哪里有真正的自由?
土地是领主大人的,那么——
地上的柴火是领主老爷的、地上的泥土是领主老爷的、山里的鸟兽是领主老爷的、河流的水是领主老爷的......
他不用杀死你,只要不允许你拾取柴火取暖、种植作物饱腹、饮用河水解渴,那么你就才真正的成为了“自由民”了。
“好样的,没有受伤,火真厉害,乖孩子。”希嘉满意的拍了拍方白的脖子,最后看向那名警役。
“还不起来干活去!懒鬼!”
“是是是!是的希嘉小姐,您的狗可真是厉害!一定会是一只了不得的狗。”
警役慌忙站起,连身上的泥土都没有拍,谄媚的夸奖,接着就监督那些地里干活的农奴去了,这次格外的卖力。
手里的棍子捂得呼呼响:“干活懒鬼们!你们是在为伟大的乔斯顿家干活!这是你们日夜祈祷也盼不到的好差事!”
如果是在地球,这样的话显得阴阳怪气。
但是在这里,却让希嘉十分满意,看着农奴们在地里挥汗如雨——这都是乔斯顿家的财富。
希嘉牵着方白在村长里逛了一圈,在这个信息封闭的年代,这是最好的炫耀手段没有什么好羞耻的;收获到了一顿夸奖,让希嘉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直到牧师派大头莫斯叫希嘉回去。
“哦,圣灵在上,我终于找到了您,这么大的太阳简直快把我晒成焦炭哩!”瘦小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跑到希嘉面前。
莫斯拿出手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怎么干净洁白的手帕瞬间变得更黑了。
“希嘉小姐,你的东西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你的女仆和侍卫,以及路上保护您安全的警役、强壮的农奴都在等你呢,你再不回去,让太阳晒一会儿他们什么活也没有干就可以吃到午饭,简直是浪费粮食。”
又是经典的上层阶级思维,方白厌烦的翻了翻白眼。
伸出舌头大口的哈气,这么大的太阳同样让他很难受。
这个莫斯同样属于上层阶级,他成为牧师的弟子几乎是必然,或许在身份上不如希嘉尊贵,但是未来也是一方牧师的存在,也能被人恭敬的叫上一声牧师老爷。
“不行,今天的午饭只能在路上吃!”希嘉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给方白吃的时候丝毫不感到心疼,但是一旦是其他地位低下的人沾染到她的一粒粮食,就和要她命一样。
对于这样的“老爷”思维,方白真的无法理解。
总之,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
今天中午没到,希嘉就要出发了——
路程如下:
先离开村子,穿过一片草原(两天路程)、去乔斯顿的城堡休整(两天路程一天休整)、经过风貌峡谷(两天路程)、穿过绿色平原达到莱因城(四天路程)、再由绿茵城运河逆流而上经过哈曼城、南方城、到达最终的圣莱克城(三天路程)
在乔斯顿领地的时候,她身为领主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没有什么危险。
像这样的乡下野民和野兽完全不足为惧,甚至她还希望碰到野兽,好让自己的狗有表现的机会。
所以对哈姆牧师给她配备了十五名警役、二十名农奴十分不满。
看着三辆被物质挤得满满的牛车、两辆马车。
希嘉的嘴撅了起来,生着闷气。
方白大概能猜到女孩字的心思,毕竟是开学了,被父母大包小包送来的孩子总归没有自立自强的孩子那么有面子。
“现在是干活的时候,只能给你调这么多的人。”牧师还嫌不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那么在加上两个仆人吧,一个牵你小马,一个照顾你的狗,粮食也要多带,你的狗也要吃。”
说着,牧师开始指挥侍从将地窖里的食物搬了出来。
看着牧师恨不得将整个教堂的东西都搬到车上的样子,希嘉抱着方白的脖子,嘟囔着:“我已经长大了,他还是把我当小孩子,这么多的东西,娜娜她们一定会笑话我的,我都可以猜到她们会说什么。”
希嘉捏着自己的脸,夸张道:“哦——希嘉,我没有想这么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打击到别人,但是为了你那小小的自尊心,我还是决定要说,你今天的牛奶喝了吗?你被打击到了?哦天哪,那个还被父母逼着喝牛奶的人不会是你吧,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白舔了舔希嘉的脸。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被嘲笑,就因为哈姆和父亲他们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这比让犹大明白圣灵恩典更加困难,我发誓,过两年我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我决定了,明年我就要成为一名赏金猎人!将所有的大盗杀掉,把他们的头颅丢到父亲和老师面前!”
希嘉想到得意处,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往方白的脖子上蹭,发出嘿嘿的笑声。
“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猎犬,让荒原上所有大盗都闻风丧胆的猎犬,你的外号就叫...叫血红色的猎犬,不不不,叫火一样的捕盗者!而我就叫火焰女侠,不行,这个外号好像不够响亮......”
方白无奈的在内心叹了口气,看着几乎把口水涂到他皮毛上的希嘉。
他心想。
这大概就是沟通的障碍吧?他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啊,你不喝的牛奶我帮你喝啊!
直到旅途开始之后,方白坐在车厢上,探出狗头。
努力的嗅着带着青草清香的空气。
琥珀色的阳光有些灼人,一碧万顷的草色铺开绿绸般的绒毯,在地平线连绵逶迤。
珍珠般洁白的羊群,仿佛一朵朵疏淡飘逸的云,在层澜叠涌的绿浪里泛起微漪……
希嘉抱着他的腰,并没有从异想天开中恢复过来。
口水把方白一大片皮毛湿透。
哪怕是仆人牵着她的马跑得这么快,她也不在乎了。
......
黑色的雾气散开。
四周被一层迷雾笼罩,时间宛如静止。
黑色的丝线勾勒出那个熟悉的、清秀得宛若天使的女人。
“我要梦。”她不再遮遮掩掩,面孔在微风的吹拂下有些飘渺:“我知道你内心的恐惧所在,你在畏惧我。”
“畏惧你?”
“我是美梦与影子的神灵,而你畏惧影子。”
这误会怕是解释不清了,他当然怕影子,但他怕的影子不是神。
“为什么不再尝试蛊惑我替你传教?”方白有些好奇,难道她已经意识到了让一条狗去传道简直就是侮辱人的智商?
“注意你对一个神灵的态度!”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所以我不尊重你你就要杀了我吗?”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持了起来。
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风吹过,带着甜甜的青草味。
方白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是面不改色的。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晃动的尾巴没有人看见。
“很好,你是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的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女人硬生生的将“人”这个单词换了下去。
“你没有勾起我的下巴。”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传道的事情是否还要继续?尊敬的神灵大人。”方白一脸可惜的样子,但是女人完全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我需要梦——恐惧的、甜美的、芳香的、这是我的食物,我恩准你向我进贡。”
“不,我在乎的是传道!”一条狗做出认真到偏执的表情实在难得,而且也不符合狗的生理结构。
“是圣灵吗?我愿成为他的口,他的脚,将他的伟爱遍布人间。”
他的贫嘴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天上的太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天地间变为一片黑暗,无数的触手从漆黑的影子中长了出来。
大地不再是由泥土构成,而是无数的类似糊糊一样的东西将这个世界覆盖,恶臭扑鼻,苍蝇乱飞。
腐朽到一半的尸体,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张大了嘴。
“火!去咬他们!咬死他们!咬死那些贱民!”
是希嘉的声音。
接着,无数的农奴站了起来,挥舞着镐头,将他和希嘉打入了糊糊中。
全身被包裹住,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被交缠扭曲的触手拉入不可见的深渊......
狗不可能出汗的。
但是方白还是感觉到自己背后似乎有液体。
看着外面还是阳光明媚,清风拂面,无限美好。
方白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总能找到自己内心最畏惧的东西。
或者说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恐吓、一种威胁。
梦吗...她要的是梦?
方白看了一眼后面还在流口水的希嘉,再次的叹了一口气。
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希嘉猛然抬起头,眼中一片漆黑,尖叫着:“咬死他们!快咬死他们!”
“草!”
方白一个激灵,头却重重的撞在了马车车厢上。
而希嘉也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抱住方白。
“做噩梦了吗?火?”
方白挣脱了出来,警惕的看着希嘉。
这还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