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巴姆可以杀了这个女人,他也正准备这么干——就像在地球喝杯奶茶一样的简单。
但是一队男性卫兵出来了,拿着长枪将那群女人赶走。
——“巴姆!我的朋友!你父亲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
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男人的年纪三十五六左右,蓄著一头短发。
白袍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放荡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绅士,但他确实不属于老派的贵族,而是王国机关长的第二个儿子。
“凯奇——你可能难以想象到我经历了。”
“我准备了宴会和美人,来吧,让我好好听一下你经历了什么。”
两人互相行礼,看起来关系很是融洽——乔斯顿家虽然属于老派贵族,但是与皇室更加的靠近,祖上也曾经出过亲王,真要论,乔斯顿这样自称:古老而高贵的血脉。也不会有人反驳。
队伍进入城市,巴姆和凯奇交谈甚欢,凯奇的幽默风趣也哄得希嘉十分开心——他拥有新贵的一切特征:
不注重礼节、尊重大多数人、说话幽默、行为放荡……
当然,在方白看来,这里空气都带着显著不已的特征——一股令狗窒息的臭味。
他快要疯了…
希嘉不上马车,他也就上不了马车,但是地上的各种污秽物让他感觉——他能被气味活活溺死。
什么异域风情,在脏乱差面前都是放屁。
很早以前就这个世界就开始出现城市。一些商人、工匠,以及从庄园里逃亡出来的农奴,聚集在港湾、城堡、教堂以及交通要道周围,进行生产和交易。这些地方逐渐演变为这个地方的城市。
这些城市的卫生缺乏有效的治理,甚至没有排污管道,垃圾成堆污水横流,整个城市就是一个臭气熏天混乱不堪的垃圾场。
“圣灵保佑你!”
一个女人推开了窗户,大声的说着。
一边朝窗户外面泼粪。
方白连忙躲开!还好没有沾上。
不然他想冲上去咬人。
…
不过好在,进入内城之后,情况出现好转。
也出现了一个古老的职业——拾粪者。
这个职业多是一些老人,佝偻着腰,背后顶着大框子,手里拿着粪叉跟在马匹、牛羊后面,将污秽物扔道后面的框子。
但是有些被踩扁的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其风干。
不过旅店还是很干净的,这里不仅出没着大量的国王税务队,还有大量的商人旅客,牛羊马将旅店的后院住得满满的。
原本凯奇邀请了巴姆附近的一座苹果庄园去住,但那里有点远了,队伍补给不方便。
“我诚挚的邀请你们来参加宴会。”凯奇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希嘉的头。
并且变魔术一样从手掌里出现一块漂亮的水晶——
“送给我们美丽、可爱的小天使——希嘉小姐。”
“谢谢!”
她看起来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拿上了水晶,仔细的打量,并且决定将水晶打磨、穿孔然后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而巴姆决定将队伍安顿后,再带希嘉赴宴,这些事情自然也不用他费心。
队伍住下了凯奇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这个旅店已经被包下来了。
最高、最好的房间自然是留给希嘉和巴姆,然后是骑士侍从,以及侍卫长、女仆长们。
女仆、侍从这些自然不可能分到房间,只能挤在后院过夜——并要看着那些挤在马厩、羊圈的奴隶们。
方白的晚餐是希嘉特地交代过的——小半只烤羊、半盆果干、一盆羊奶、一只杀好的鸡。
当然,到手的时候其他没有变但小半只羊只剩一只羊腿、果干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看着嘴角还带着油渍的女仆长和侍卫长,方白叹息了一声,没有追究。
直到房间力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个房间还是不错的,虽然阴暗,但却不潮湿,壁炉里也很干净,挂灯静静燃烧,甚至还有一幅巨大的色彩画。
他自己打开门,对于狗的构造来说有点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他溜达出去,没有人敢拦着他——希嘉对于这条狗的溺爱已经深入人心了,他不是统治阶级,但是也差不多了,希嘉愿意为他吊死几个人。
来到后院,闻着空气里的马粪、羊粪、牛粪、人……的气味,方白用爪子碰了碰女仆,然后赶紧离开了——这件事他必须要解决,不然以红奴现在的状态被吊死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身体日渐消瘦,开始对希嘉生出了类似不满、嫉妒、不甘的情绪,或许她本人没有察觉到,但种子确实已经种下。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
红奴有些慌张,她能感受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再是幻觉——那条狗,是神!
哪怕不是神,也是类似神的使者一样的圣洁之物,他的知识渊博、深奥、至理——哪怕她不懂,但是她知道是对的。
这是她思考了许久得到的结果,度过一开始的慌张、恐惧她越来越明白这条狗的知识,或许……真的是对的。
但她不敢……
咣!
重重的门框碰撞,让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有些畏惧的看着地蹲在食物面前的狗——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食物……
是的,食物,身处底层,无论都是虚假的,唯有食物是真实的——吃不饱的人没法讲道理,尤其是饿怕的人,无论你是拿着刀还是拿着书,都不如拿一块食物更能让他屈服。
“吃吧——”
一道黑影往食物上扑,差点让方白跳了起来,他敢肯定自己的尾音还没有落下,这个就扑了上来,几乎就是饿死鬼投胎。
方白肯定,在这个点,仆人肯定都用过餐了。
但时代、阶级、身份的限制,让他们宁愿被撑死也要保持饿死鬼的状态,拼命的积存自己身体里能量。
女仆一开始就对着烤羊腿上脂肪多的部分下了嘴,虽然在方白的眼里她算是清秀的,但略微泛黄的牙齿咬在一大块肥肉上,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这些人如此喜欢肥肉,不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减肥,油腻。而是因为好多人连温饱都不能保证。从口味上讲,肥肉比瘦肉更解馋。
从热量上讲,吃一斤肥肉要比吃一斤瘦肉更耐饿,所以这里的人不得不喜欢肥肉
“你很饿吗?”方白试图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看着明显发育不良的女孩还是没有把这句废话问出来。
因为他发现,女孩一边吃一边流泪一边祈祷:“你因美丽心中高傲,又因荣光败坏智慧,我已将你摔倒在地,使你倒在君王面前,好叫他们目睹眼见。你因罪孽众多,就亵渎你那里的圣所。故此,我使火从你中间发出,烧灭你,使你在所有观看的人眼前变为地上的炉灰……”
直到女孩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才停了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方白:“你是天使,还是恶魔?”
这个世界的人不经逗,尤其是现在神经高度紧绷、敏感的红奴。他决定好好酝酿一下回答。
方白面无表情,一条狗做表情实在有些累。
“我主梦境与阴影女神——圣灵乃她的至交,你不必觉得迷茫。神爱众生。”
“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与你周围的人。这是诫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的总纲。”
“只是教会篡改了圣灵旨意,故祂与祂的至交派我拯救这苦难人间。”
女仆有些发愣。
“神爱众生?众生各司其职,天生罪孽,当洁净、认命……”
后面是教会对民众的说辞,这套维护封建统治的思想,也是教会得以在上层推广的原因,神爱众生也有,但却在罪孽深重之后,爱,指的是给与死后的天堂、以及给与救赎的机会,而不是一开始就是为民众着想。
认命才是主流,老爷注定统治,民众各司其职的受到奴役才是主流。
“现在的苦难是为什么?”
红奴继续问,她有些期待的看着方白。
“无能。”
红奴的表情以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我可以上天堂吗?”
梦里的天堂让她充满了希望,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厌恶与憎恨——
通俗来说就是她酸了。
这让她被一时的感情蒙蔽,充满了不甘与嫉妒;再温顺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的食不果腹,担心受怕,都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压迫你,而且给与这种压迫权力的神也不喜欢压迫。
没有想法不可能,但是更多的是情绪的极端,而不是想法的改变——这是教育和局限造成的,尤其是现在还有一口饭吃。
“不能,因为你无能。”
所以红奴走了。
方白没有想一时间就改变她的想法,就像鲁迅先生写的——
“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
……
热气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一股一扫而过的带着尘土的水汽。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淡淡东西在走廊里劫掠而过,难以描述的既不厌恶又不喜欢的潮气。
被改建的城堡里,赞拿着一盏马灯,踏步在地板上——这座城堡奢华的物品已经被拆除,空荡荡的只剩下石板和工匠没有使用完的粘土灰。
阴暗而潮湿。
“你想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什么吗?”赞问。
还没等有人回答,他就提着马灯尝试推开门——他不打算敲门。
一条细细的黄色光线从房间门下面的门缝里透了出来。
当他站在打开的门前时,很清楚地听到了音乐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奇怪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房间里充满了昏暗,好像充满了威胁,充满里一种渐渐逼近的、不祥的恶意,恐惧像水母的触手似的把赞包围住了,赞打了个冷战。
——他还是讨厌那个女人,看起来阳光、有礼;但却像没有骨头的蛇、躲在黑暗里的幽灵、不可理喻的疯子。
难以忍受之下,赞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但就在他敲门的那一刹那,音乐声停了,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衣冠不整的女仆点燃了壁灯,她虽然没有脱衣服,但是还是在地上找到了一条内裤,拿起来离开了。
“我被检查股的那群家伙盯上了!”赞轻声说,同时看向拿着乐器滚落床边,最后躲在床下隐藏起来的另一名女仆,她没有穿衣服。
而穿着睡衣的莫琳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如果他……”
“你看到了吗?”莫琳指了指床下。
“没有看到,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她是我准备献给主的。”
“没有。”
赞看出来了,莫琳有些生气了,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努力露出笑意。
虽然自从上次祈祷无果后他已经确认了——普诺教是一个邪教组织,根本没有神灵显迹,或者信徒信仰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沉睡古神。
但他不想惹莫琳生气。
“我被人盯上了,这才是关键——那些检查股的人。”
“喜欢那些演奏的音乐?”莫琳问。“你觉得主会喜欢吗?”
赞费力的闭上眼睛,然后,他注意到了这个疯女人脸上的潮红还没有消退,更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是的,主会喜欢的……”
“住口!你居然敢妄意的猜测我主!”
一把刀刺向他的后腰,赞感觉自己的怒火快要溢出来了。
他没有受伤,身上亮起淡淡的光芒,将刀弹开了。
“呵呵呵~开个玩笑,我讨厌不敲门的人。”莫琳终于放下了揉捏自己脸的手,“真诚”的笑了出来。
……
赞深吸一口气,强制控制自己的手,不去扭断那个美丽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