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府外,一声疲懒的报更声响起,随后陡而消失,游府人也不在意,知道更夫害怕游府这座“鬼府”。
“父亲放心,儿子习武多年,今非昔比,是时候替您分忧了。”游雪说道,游文远久思不止,挣扎徘徊,难以说服自己,游雪忙出言劝慰“我知道你一身武艺,可人世险恶,你初出茅庐,恐难以招架!”游文远说道,面色缓和了许多,游雪能知自己不易,他着实欣慰。
可游文远又不愿放手,他知第一次自己还能出言阻止,待游雪行走江湖后,父子恐难以时常相见,心中舍不得、放不下。
良久,父子俩一阵沉默,游雪细看父亲,游文远虽入门养生之道,又经游雪推拿按摩、舒筋活血,可老态不减,不卸下游府重任,终难长寿。“父亲放心,儿子轻功您是见过的,打不过便跑,一定安全回来。”游雪打趣道。“我知道,可万一碰见一群高手围攻怎办?人总有个力竭的时候。”游文远说道,他知自己所说之事不可能发生,但为阻挡游雪“走出”家门也是迫不得已。
“怎么可能被围攻,一山不容二虎,山大王不多,武艺高的更少,小喽啰还不入儿子之眼,父亲放心。”游雪得意道,他所言有理有据,未入江湖,已知自己所处地位。随后,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游雪想走,游文远要留,似是游雪第二天要远行,争到二更,游雪首次态度强硬,游文远只能答应,但也是约法三章,什么不许出南林郡、不许一月未归、跑马时不许喝酒等等,游雪满口答应,回屋休息。
第二天,早饭过后,山中的雾气未消,游雪早早出门前往贾府,疾步出门,听不见游文远的叫声,游雪这才放心。本想飞檐走壁,但拜访贾府,总不能突然出现在贾府周围,只好乖乖步行,游怀书想跟随游雪蹭吃蹭喝,被威胁一番便回了家,某人手中有太多他的把柄。
贾府,天朦胧时就敞开府门,家丁丫鬟哈欠连天、睡眼惺忪,说是有贵客来访。昨夜,贾更贵与父亲兜了底,承认与游雪合伙欺骗,贾贵起初怒容满面,吹胡子瞪眼,但听儿子认错是为贾府便放过贾更贵,口说无凭,儿子说游雪深藏不露,可跑马领头不是简单之事,还是眼见为好。
游雪一袭白衣,将游六的折扇偷拿带出,幸好早晨大街上少人走动,游雪一路走来倒不被人所识,几个小贩瞥了他一眼,只当他是赌坊里的公子哥——有衣无财瞎摆谱。
贾府地处县城东北,不在四条主街之上,北大街山鸣酒楼北走百余布步,一条向东且宽三丈有余的青石路惹人目光,远远便看见路尽头是一对朱漆门,走近才知这是贾府所在。
贾府财大气粗,府邸几进几出,院内砖石铺路,屋舍齐整,谈不上精致奢华,也算是豪华气派。
“我又来了!”游雪说道,他不是初次来贾府,贾府的屋顶没有谁比他熟悉,山鸣县城各家各户的屋顶他也“了如指掌”,毕竟走多了就成了路。
自报家门,游雪等候贾府人引进,看门的家丁与他也熟络,并不当他是今天的贵客。
几句话的时间,贾更贵便已出门迎接,“哎呦!游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便没告知下人们,实在不好意思,久等了。”岂料游雪能来这么早?,贾更贵准备有些不妥。游雪受宠若惊,走进贾府,里面竟是张灯结彩,好不欢庆,“贾兄,贵府今日有喜事?一份薄礼都未备好,我还是改日再来!”游雪羞愤不已,自觉已给游府丢脸,心中指责贾更贵不近人情。
贾更贵颇感头大,父亲的馊主意真烂,他连忙解释,终于挽留住了游雪。
贾府客厅内,贾贵居上座,时过境迁,贾贵已五十有一,今日他内穿灰色长袍,外披红色短褂,早年奔波劳碌,中年又是美酒好肉,将重任交付大子贾得贵后,贾贵才开始养生之道,可如今仍难免鬓角斑白、老态龙钟,不变的是一双机敏的眼睛,贾贵右手下坐两妇女,靠近贾贵的那位已是人老珠黄,但目慈眉善、亲近易人,另一位却是黛眉柳目,玉簪金饰,样样俱全,一袭紫袍,气质华贵,这女子便是贾更贵的母亲——越氏。
游雪居贾贵左下首座,次座贾得贵,再后是贾更贵。贾得贵到了三十而立之年,体貌与贾贵年轻时极为相似,为人勤勤恳恳,贾贵对其十分满意。
游雪与贾贵一番闲谈,半句离不开游府,贾贵言辞间颇为惭愧,指责自己没有助游府一臂之力。“大哥,这么喜庆,不知来了何人?”客厅门口传来厚重的声音。
声音震耳发聩,游雪心中一怔,周围人面色正常,声音唯独向自己冲来,这招“束音”术技艺甚高,游雪也不惊慌,只是来者不善,恐有冲突。一老汉走入客厅,一副武夫打扮,老而不衰,气势咄咄逼人,七尺健体,鹰眼虎须,这老汉便是李迁,贾更贵的师父。
“贾兄,府上来了何人?快帮兄弟引荐一番!”李迁说道。女眷行礼告退,贾更贵起身相迎,游雪与贾得贵也作揖行礼,李迁神色傲慢,对游雪置之不理,待贾贵介绍。
“这是游府的少爷游雪,来,李兄认识一下。雪少爷文武双绝,值得一交。”贾贵将游雪捧得极高。
李迁说道:“在下习武四十年也不敢自称武艺有成,不知这位游府的少爷有何高明之处?在下想领教一番。”“这老汉如此无礼,可恶!”游雪心中愠怒,但随即赔笑道:“晚辈不敢!”
“不敢?来此作甚!贾兄,我虽老但力不减,何故夺我领头之位交于这乳臭小儿?”李迁冷哼一声,负背侧身不理贾贵。游雪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贾更贵,决定以后要捉弄对方一番,以还今日羞辱。
“李兄,你我都老了,该把机会留给下一辈了!我儿与游学少爷都是青年英雄,定不会负你我之托。”贾贵上前说道。“我自己的徒弟我怎会不知,不过是一位大手大脚、眼高手低的公子哥而已,何谈英雄二字?”李迁道,言语间游雪已变得一无是处,贾更贵不做反驳,也不敢。
“道上的朋友看我这张老脸才给让条小道,不知这位游雪少爷脸可够大?”李迁抚须大笑,神态轻蔑傲慢。“李兄,总要让年轻人试试,你徒弟也知晓行中规矩,前几次所有损失我全权承担,绝不少李兄一锭银子。”贾贵兜底。李迁道:“几两银子何足挂齿,兄弟只是担心自己的招牌而已,不想被无名无能之辈砸烂。”游雪不为所动,客厅一时气氛尴尬,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良久,“晚辈无礼,此事就此作罢吧!”游雪拂袖而去。
“慢着!想不干就不干,你当我李迁不存在吗?”李迁说道。
“前辈又要怎样?我要走,怕您留不住。”游雪讥讽道。
李迁怒道:“好一个无礼小辈,今日不出手教训你怕是渎亵了在下的威名。”“告辞!”游雪倏尔跃至客厅前方十丈远的树尖之上,厅内众人一怔,倒酒的丫鬟酒壶掉落,厅内众人或喜或惊,李迁老脸上肌肉微抖,心生惬意。
客厅诸人纷纷走出,“鼠辈!只会溜吗?我们干得是护货保人的行当,可不是爬梁上柱的小偷。”李迁出言讥讽,变本加厉,其言也不假,跑马人视商货为命,不拼尽全力绝不放弃。游雪立于树尖,听得李迁如此污言秽语,身体骤止。见游雪立于高处,李迁说道:“莫不是下不来了?在下轻功不行,但四五丈的树还是能下来的。”贾贵说道:“兄弟,让游少爷走吧!别说了。”
李迁不打算住口,继续道:“莫不是游府的人书都读得太多了,都是这般迂腐胆弱,连出手都不敢。”
游雪闻言而动,自树尖飘下,他不允许别人侮辱游府。
“李前辈请!”
“好!今天就替你父母教育一番,拔剑吧!”李迁不忘讥讽。
游雪眼中凶光乍现,自小便失去母亲,李迁已触动其内心的禁忌。“出手吧!”游雪准备一招之内擒住对方。
“哼!以大欺小,弱了我的威名,小辈,用你的废铁尽管刺过来。”李迁仍是双手负背,言神轻蔑。
游雪左手轻抖剑鞘,一柄三尺长剑向外飞出,直奔李迁,李迁大骇,游雪身影突然模糊,待发觉,已至李迁五尺之内。拼斗厮杀多年,李迁初次觉得如此无力,生死一瞬,也多亏久经江湖,李迁双掌陡而由防御变进攻,几根银针从其袖筒疾出,无声无影,希望劝退游雪,然这一招已是暗下杀手,只不过仓促中未找准游雪穴位。
游雪右手由擒拿改为下抓,李迁瞬发暗器,他也不惊,只是没想到前方这自称前辈之人如此卑鄙,其实不然,只是因游雪身法诡异快速,李迁为保命迫不得已。
贾更贵在客厅石阶上本已心惊,见游雪出剑更是胆寒,但游雪似乎并未用剑,游雪忽至师父李迁旁边,冷剑仍在其后两丈左右,游雪出手便是“鹰爪擒拿手”,此招可重可轻,重则上身瘫痪,轻则臂膀脱臼,知游雪动怒,贾更贵暗叫不妙,游雪突变招式,贾更贵不知何故,心中微松。
游雪右手下划,五指夹住四枚银针,倏尔右侧,躲过其余几枚,李迁见游雪侧身,立即后退三丈,口中喊道:“刀!”贾更贵早已防备,挥手掷刀搭救师父。
“好俊的身法,继续!”李迁笑道,已知与游雪存在天堑,但不服老是通病,他还有一套“腾马”刀法,有三十六式,贾更贵也曾练习,只因喜剑而荒废。
见贾府人与李迁一个鼻孔,游雪更怒,左手拿住后身飞来的长剑,一招“踏雪飞刺”陡出,身似飘鸿,这一招是他自创“纷雪”剑法中的第三式,招式迅速难以防备,旨在行刺敌方首领。
靠暗器躲过游雪第一招,李迁虽已全身戒备,但差距明显,游雪转瞬即止,剑心直刺李迁胸口,李迁已知无望,但还是挥刀格挡,游雪空中翻滚,跃至李迁背后,李迁门户大开,惊恐万分,忙俯身转体,希望能来得及,脚尖后扬,又是几枚银针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