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兄,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去缠河里捞几条鱼。”游雪说道,耐不住贾更贵的催问,只能如实交代。“我家多的是,游大哥,回家拿,随便拿!”贾更贵愈加激动。“这怎么能行,不瞒贾兄,在下要去弄几条刀鱼。”游雪交了底。
贾更贵怔了一下,有些意外,这可不好搞,就是贾府最大的酒楼一天也只卖十几条刀鱼,一条都是二十多两银子,珍贵稀少的很!
一般的小河小溪是没有刀鱼的,只有水足够深才会出现刀鱼,鱼身长扁,长的有两尺之多,味道极其鲜美,有益气养颜的功能,曾有习武者捕刀鱼而悟得刀法的传说。以游府目前的情况,一月吃一次便是过年了。
“游大哥,现在未时了,你要是早晨说,我立马送你十来条,现在却为难了。”贾更贵面漏难色。“贾兄,我随口一说的,你别在意,我正要去湖里弄几条,不妨事。”游雪说完便要告辞。
“小五,你回去告诉老爷,我陪游大哥出城游玩,晚些回来,记着,一定要给老爷说。”贾更贵吩咐小五回府,两匹马留下,将其中的一匹牵给了游雪,准备陪同前去。
游雪几番劝阻无益,最终二人上马向东前行,一前一后,待路面宽阔后便并行而去,出城后,几声鞭响,尘土飞扬,二人向目的地疾驰。
“游大哥是第一次骑马吧?可拘谨的很,放松便可。”贾更贵说道,他看见游雪像石头一般坐在马鞍上,手脚放不开,便出言提醒。“不瞒贾兄,的确是第一次,平时也不出远门。”游雪笑道,顺带着扯了个谎,说自己不出远门,然而山鸣县城附近几百里都有他的足迹,他委实害怕贾更贵跟他,先说自己不识路途。
“这可是小弟的不是了,以后小弟出行定邀请游大哥一番,路上也有个伴。”贾更贵笑得愈加爽朗直率,内心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以后出去游玩,便邀请游雪,父亲定然不会阻止。”
一路向东,沿着缠河边的道路飞奔,盛夏,满山尽是鲜花野草,林木郁郁青青,清新扑鼻的花草香气让人鼻喉一新,耳目陶醉于入风山的美景籁声,从缠河边吹拂过来的清风让六月的天也不是那般酷暑炙热。。
二人一路鲜有话语,走出樊笼,遇此惬意时刻,皆是神游天地,任马匹奔走,幸而目的地便是道路的前方。
入风山过后,前方又是几座大山,但目所及处变得开阔,二人不再沿着山脚前行,继续跟随缠河蜿蜒向东前行,河流湍急的声音逐渐增大,缠河也不再是山鸣县初始那段的小溪。再行走十几里,河面逐渐平缓,但也只是表面,水性不好之人下水便会被席卷而去。
又奔驰了五六里,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缠阳湖,此处是许多山川流水的汇集之处,湖面宽达两里,已能看见舟筏航行的热闹场景,这里也是山鸣县帮派舟行阁的老巢,河边到处可见茅屋,河南边还有一小村,便是舟行阁的帮会重地。
“游大哥,听说刀鱼的渔猎权都是被舟行阁掌控,而且在缠阳湖的中心地带才会出现刀鱼,这怎去捕捞?莫非大哥认识舟行阁的人?”贾更贵狐疑道,舟行阁卖给贾府酒楼的刀鱼便是十两一条,看个数不看个头。“潜下去捞几条便是。”游雪答道,心中却有些后悔带贾更贵前来,与人分财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将马拴在河岸边的密林里,四处有人巡逻,二人只得在树林中穿梭。贾更贵的轻功不胜擅长,时常惊起林里的飞鸟猿猴,游雪皱眉不语,有些担心,如河边有高人,必能发觉密林中有人。
一盏茶的时间,二人来到缠阳湖下游,此处地势陡然降低,河流流势迅疾,且水下有暗石暗礁,水草更是稠密之极,船只过往无碍,但如入水捞鱼,则是嫌命太长。
估摸着缠阳湖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游雪逐渐靠近湖边,贾更贵紧随其后,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习武多年,贾更贵跟随师父李迁护卫了几次商货,但都是师父扛头在前,他负责游山玩水,增长见识,眼下与游雪来偷鱼,倒别有一番体验。
“游大哥,如何捞鱼?此处离缠阳湖湖心有两里多远,莫非要游过去?万一被舟船上的发现可如何是好?”贾更贵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神色焦急。游雪说道:“潜过去,不出水面即可。”边说着,游雪已经开始脱衣准备,贾更贵呆立许久,不敢相信游雪的打算。
缓过神来,贾更贵继续追问:“这要闭气多久?不憋死才怪,游大哥,你别逗兄弟我了,兄弟可不敢去捞鱼了。”本就几件粗衣,游雪几下便解完,只剩一白色短裤,一身黝黑发亮的肌肉,贾更贵也不自惭,脱下衣服,他也如游雪这般,可武功却是远远不及。
“兄弟不用跟去,看好我的衣物便是,我几盏茶就回来。”游雪说着话,顺手便拾起了四尺长的柳条,不待贾更贵发问,纵跃一下便到了湖边,脚已触及湖水。后方的贾更贵看到游雪这一跃十几丈的身法,又是激动又是自惭,双拳紧握,愈加崇拜。
碧波荡漾,清风拂面,游雪向缠阳湖中“走”去,每走一步,身子丝毫不倾斜,也不迅速跌入水底,周围无水花四散,更无被荡开远播的湖水,他好像就是这缠阳湖中的水,如羽毛般轻灵,如海龟般沉稳,最后消失在贾更贵的视线。
激动、狂喜、无数念头在贾更贵心头涌起,初见游雪施展高深功夫,这才知道差距已不能丈量。“莫非游大哥能在水面直接行走?师父不是说只有一些老不死的才能做到吗?”太多的问题一时无法得到答案,贾更贵心中澎湃。
缠阳湖里,游雪在湖底快速行走,如水怪一般,所过之处,鱼虾惊恐退让,游雪也不去抓,一向缠人的水草也变得乖巧了许多,只是轻轻触及游雪的身体。而旁人眼中漆黑的湖底,在游雪眼中却是另一番世界,与地面上一样,这里也有颜色,世界五彩缤纷。
沿着微倾的下坡路行走了一里多,游雪终于到达目的地——缠阳湖中心,这里鱼的种类繁杂,泽鱼、绵鱼在最上方游动,而最下方则是刀鱼、鲟鱼的世界,更有缠阳蟹、米虾在湖底生存,可这是以前,如今在舟行阁的“搜刮”下,刀鱼以及一些珍贵鱼类数量变得稀少,更加难以捕捞。
在水底寻找了一会,游雪发现了目标,他右手持柳,柳条却不随水流摆动,似长剑一般,猛地加速,靠近一条刀鱼五尺开外,身未至,柳已出,直向鱼刺去,柳为龙筋,和激起的水花形成了一条水龙,活灵活现。
水龙消失,游雪收柳回身,平置胸前,柳条中间已多了一条刀鱼,长一尺有余,银鳞闪闪,如寒刀出鞘,细看柳条贯穿鱼身之处竟是鱼眼,不偏不倚。
“准头有了,收力却差了一些,收放应当更加自如才是。”游雪心里嘀咕着,舞剑弄刀,游雪十年来习练已久,以柳代之,难免有所不及,施加冲劲在柳条上时,大则难以收住,小则难免准头和力度差了许多。
游雪游荡在几十丈的湖底,忽刺忽挑,似鬼魅河怪一般轻灵,而他的头顶之上,三艘渔船正在合捕湖中珍鱼贵虾。
缠阳湖中心,舟行阁的十二名成员正准备撒网捞鱼,他们四人一舟,每舟前后都有一人手拿长篙操纵舟行,其余二人负责撒网和收网,十二人一队,配合十分默契,此刻,三舟以三足鼎立之态分处湖面之上,相互之间有二十多丈。
“撒饵!”舟上一大汉放声大吼,声音悠长嘹亮,久久不能平息,随即三舟之上各有人掷出许多鱼饵。湖底,游雪已捕捉到六条刀鱼,水面鱼饵刚落,鱼群登时混乱,纷纷向上急游,游雪只能跟随鱼群向上,但刀鱼速快,不能及时捕捉,游雪不敢过多加速,湖面都是捕鱼好手,眼疾手快,极有可能暴漏行踪而惹上麻烦。
“撒网!”舟上大汉又是一嗓子,随即舟上众人将渔网丢下,动作整齐一致,渔网缓缓下沉,湖面之上,为一口美味,鱼群踊跃而出,带起波浪,真是热闹之极,丝毫不管周围小舟和渔夫木然的目光。
“收网!”大汉喊道,撑船之人骤而发力,几篙下去,渔舟已行驶起来,三舟互相追逐,但始终围成一圈,圈急速变小,“机敏”的鱼儿觉察不对,转而向下游奔逃,但为时已晚,舟行阁的渔网边带细钩,双网相遇,遇则相连,五寸以上的鳖鱼虾龟都难逃命运。
“施大哥,就十几条刀鱼,有几条尺寸还不够,抓了又要放下去,唉!”舟上一男子向发号的大汉询问,那男子与其他人一样穿着,皆是粗布包头,上身裸漏,下身长裤,裤沿拉到大腿,就是男子太过消瘦,与其他人有些不搭,被他询问之人则是他们十一人的头,名叫施安,水性极好、臂力惊人,在舟行阁也算是一号人物。“是啊,最近‘鬼刀’不常见,完成不了阁里的任务,这月的酒钱又没了着落。”施安说道,“鬼刀”便是这缠阳湖的鲑、刀二鱼,量少价高,舟行阁每次捕捞都有相应的要求,鱼大则赏,小则放。
施安双手拽着渔网,脸不红臂不抖,而他旁边的男子则是面红耳赤,还未完全收网,那男子已有些吃不消,施安侧头看了男子一眼,心有不满,看在同乡的面上,他才给男子一口饭吃,不然那男子的臂力怎能委以重任。
“奇怪!”倏尔回头,施安发现异变,刚刚视线覆及处的一条刀鱼没了,自小捕鱼,他对鱼的外观形态记忆极其之好,只要看一眼,时间不长仍能记住,如今鱼群汇集拥挤,又发疯逃命,怎可能让位置,刀鱼体大,不应莫名消失。“快速收网!”施安大喊道,神色焦急,他担心网底,“嗯?又一条没了,如此之快?”施安怔住了。
“敲篙,快!快!”施安缓过神来,马上向舟行阁求救,他将长篙拍击水面,余下拿篙的五人回过神来纷纷效仿,知情况有变,但也不知发生何事,湖面水浪迭起、浪花四散,岸上巡逻之人立即敲响铜锣,锣声传回缠阳湖南岸,转眼之间,几艘快舟己疾驶过来,目标直奔施安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