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灵月其实是很羡慕千浔和阎泽的。
她和齐越跟他们有点像,可结局却完全不同。
在千浔来的第一天郑灵月就注意到她悄悄看了阎泽一眼。稍微带着点希冀和惊讶,心中期待他是自己心中所想那个人,又有些担心他真的是他。
她知道那种眼神。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看着就让人心烦。
千浔比她秀丽,比她有礼,一来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的柔弱,她的坚韧,她的天资,都是自己所不能达到的。随后,这份嫉恨尤其是在发现齐越对千浔有过多关注、邀请千浔组队而不是自己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可千浔的眼里只有阎泽,阎泽也是同样。
原本,她和齐越也该和他们一样,是眼中有彼此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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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郑灵月在听到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时,内心是抗拒的。
她的爹爹是护国将军,打了胜仗之后衣锦还乡,在南城当了人人敬仰的太守。
郑将军老来得女,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她有整个南城最好的胭脂首饰,精致好看的衣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理应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像爹爹那样的好郎君。
可他们却告诉她,她要嫁给齐越,一个商人的儿子。
虽说齐家在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毕竟是商贾世家,重财重利,不像他们家对黎民百姓有贡献。
那时候的她,打心底里看不上齐越。
不仅因为他的出身,更因为他这个人。
一个男的,每天逢人就笑,兴趣是收集文玩字画,爱好是结交朋友。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可那时候在她的心里,男人最好是能像爹爹一样上阵英勇杀敌,再不济,也要坚忍、有血性。总之绝对不是齐越这种笑眯眯好脾气的没骨头样子。
那时的她甚至动用一切所能想到的手段来反对这个婚约,向爹爹撒娇、哭闹、甚至是绝食。可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爹爹这次却没有答应她,反而是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当着齐越的面把他送来的东西摔出去,恶声斥责他无能、结交狐朋狗友、不务正业时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罚她去禁闭。
她将这一切归咎于齐越,胡乱抓起手边一个东西就冲着齐越砸过去,红着眼转身离开。
被她泼出去的茶水顺着齐越的头发丝往下淌,染脏了他一身银绸色的袍子,可他只是低着头蹲下拾起了被她砸在地面上破碎了的琉璃盏,扬起笑脸笑着对她爹爹说,“没关系伯父,不要怪罪灵月,是晚辈虚度光阴没有什么作为,配不上灵月的身份。”
她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下,撒气般地丢下一句“你不配”之后,头也不回地跑到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任谁来都不应。
到最后爹爹也气急了,让所有人都不要管她,最终还是齐越来敲的门。
他说,都是他不够好,让她不要和爹爹吵架,伤了和气。
他说,她想的没错,像他这样的人,太过无能,是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的。
他说,他仔细想过了,要去四方云游求师问道。
那天风很大,天上下着倾盆大雨,他站在门外很久,可她却没有回话。
最后,他笑着说,他要走了,等到足以配得上她的时候,会回来娶她。
直到门外没了动静,她才轻轻推开门,看到门外地上放在干净处的一块玉蝉,以及用油纸层层包好的,她爱吃的那家糕点。
那糕点没有被淋到一丁点雨水,还带着点刚出炉的余温。
后来,齐越再也没来过郑家,她也没再在南城听到过他的消息。只是齐越托人时不时送给她的礼物,从未间歇。
后来,在她十五岁那年,爹爹告诉了她一切。
曾经他镇守边疆时,齐伯父是他的副将。当时军中混入奸细,敌人深夜里突袭,又挟持了他们住在边城的家眷。齐伯父给他挡下了敌人从后方射来的箭矢,齐伯母为了护送当时怀着她的娘亲命丧刀下,齐越才满周岁便没了娘亲。
后来战乱平息,爹爹和齐伯父因伤退职,她6岁那年夏天南城洪涝成灾导致收成不好,民不聊生。是齐家开仓放粮,带头调低粮食价格,帮助南城度过危机,也帮了作为太守的爹爹。
从来不是齐家配不上他们郑家,而是郑家亏欠齐家。
在得知齐越是自己婚约对象之后,她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把她的骄傲自负、她的挖苦刁难、蛮不讲理全盘收下。
他说对她爹爹说,那是上一辈人的事,她没有必要知道真相,更没有必要为此付出什么。
齐越对她很好。
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对她说,像是齐公子这般的郎君,打着灯笼都难以找到。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毫不珍惜,亦不领情。更不知道,亏欠他伤他至深的人,是自己。
可待到她知晓一切时,那个为了她那个无理取闹一般的理由,为了能“配上她”放弃家业云游问道的人,已经一年未归。
当她意识到齐越不在的日子竟然如此漫长,当她意识到自己发呆时耳畔回响的总是齐越唤她灵月的声音。
当她辞别了家门追着齐越到了清心宗,再度见到他,明白自己原来早已对他动心时。
已经太迟了。
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有她了。
他待她依旧友好,同她和睦交谈,只是,交谈时他看向她的眼里,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他不是最好的,比他更有天资,比他孔武有力的人大有人在。内门的阎泽师兄要比他优秀不知多少,她也打心底里仰慕阎泽,更嫉妒千浔一来就得了所有人包括阎泽的偏爱。
可是那又如何。
她要嫁的人是他齐越,不是别的什么人,更不会是阎泽。
他累了,那这次由她来追。
他要进入内门,那她便替他扫清障碍。
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天天待得很近,距离却好像越来越远了呢。
她攥紧了挂在脖颈上的玉蝉,抬头看向齐越身影消失的地方,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还不行。
郑灵月扶着树干艰难起身。
她不能在这里止步。
每个组员的表现都会影响到整组的分数,事关晋升内门弟子,她不能拖齐越后腿。
就算齐越不想跟她待在一起,她也要完成属于她的那部分任务才行。
她得去找灵虞花,他们药方中最难找的一味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