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楚大王带着两个孩子在路上等候。守到中午,也没见一个过往行人路过。刚才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眼看要下雨了。爷仨心急如焚,楚杰、楚英想到母亲被贼人残害,又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地喊着母亲。楚大王心如刀绞,百愤焦急,痛恨七窍生烟,肝胆剧烈,恨不得将贼人逮住活活生吃了。
“好孩子,不要哭了,娘死了,是不能复生的,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给你娘报仇雪恨。”
楚英听父亲一说,气不打一处来,“报仇,报仇,报啥仇,都是你作的恶,你不就是山贼吗?咋不学好呢,专学坏。咱家乡白郎果仙受这么多人尊敬,你为啥不向人家学习。你朝天杀人放火,吃人心肝,喝人脑子,我娘不就是被你从山下抢来的,贼人咋没把你杀了呢?你不作恶多端,我娘能死吗?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当不准我和弟弟哪一天也被贼人给害了,到那时,你悔改也晚了。”
楚杰瞪着他父亲,抱着姐姐,“平时,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等俺长大了,可不能像您爹爹那样,娘叫我要学好。你让别人给你看守寨,你就那么放心,说不定就是他们来追杀咱的呢?趁此吞并咱的山寨,当时娘咋劝你也不听,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楚英,楚杰的话,使他如梦初醒。孩子说的是啊,当初为何听不进夫人良言相劝呢,现在落成这样下场,追悔莫及。仔细想来,带着妻小回家探亲之事,只有张龙弟兄四人知道,别无他人啊。若象孩子所说,我回不了南朝,进不了北国啦。要不,事情咋会发生这么蹊跷?这可如何是好。楚大王越思越想,越觉得孩子说的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
一路上,小心谨慎,没想到都快到家了,竟发生这样的事。看来呀,这些贼人确实冲着我来的。很可能就是贼人设好的圈套,这次没有除掉我,肯定不会罢休。孩子说的对,我们依然没有安宁之日。眼下,我的马没了,枪也没了。若贼人知道底细,反杀过来,我可如何抵敌,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能保护谁呢?
唉……我还想着回家找白郎果仙的茬,算账,我……我真混。人家是为天底下人做好事的,救人性命的。而我呢,和人相反,杀人,吃人。我……我……我……我咋……哎呀,我要痛改前非,应该向白郎果仙学习呀。
楚英看着她爹爹焦急发愁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过来劝慰,“爹,您也不要急躁,我想,贼人现实不会再来的。爹,您可不能再像往常那个样子了,您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否则,可别怪俺不孝敬您。”
楚杰也苦苦哀求,“姐姐说的对,爹,您可得改邪归正啊。不然的话,等俺长大了,不认你这个爹,等您老了看您咋办。回家我再告诉奶奶,也不认您这个儿子。死后把您拉给狗吃狼嚼,这就叫,自作逆不可恕。”
楚大王心想,两个孩子没有一个像自己。自己小时候,打爹骂娘,欺男霸女。为了一点小事,打死了几条人命。爹爹也是被我活活给气死的,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而今,我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不如一死了之。转念一想,不行,两位夫人大仇未报,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我怎好丢之。
此时,两位夫人慈善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的眼帘,似乎聆听到二位夫人亲切的话语,“夫君,今日遭此报应,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要好好向果仙白郎学习。如若不改,将会有更大的灾难降到你的头上,望你好自为之。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望你带他们走正路,将来为你传宗接代,为楚家增光耀祖。”
楚大王两眼湿润了,多么好的两位夫人啊,死后还来关心我。顿时,悲感交集,痛不欲声。唉……又一次死的欲望涌到心头,像我这样的人,还是早死的好。我的确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想罢,就想血溅树上,了此残生。一闪,两位夫人慈祥的面容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打掉了死的欲望。唉……我那结发的夫妻王小凤,还有我那几位夫人,没得到我一点好处。我咋来着,不是来看望她们的吗。夫人刚刚的叮嘱,咋就忘了,这样死,算啥男子汉,值吗?不是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上有老,下有小,两位夫人大仇未报,待报了仇,再死也不迟。这样对得起她们,到阴间也有个好交代,有脸相见父亲了。
“爹,快看,那边来了辆马车。”楚英打断了楚大王沉思。
楚大王喜出望外,像忘掉了自己。到眼前一看,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壮士。楚大王紧走几步,来到车旁,上前躬身施礼,“请问这位老弟,你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年轻壮士仔细打量眼前的楚大王,好面熟啊,一时记不清在哪儿见过,“我是从翼州而来,到白凤落果仙扒缸寨‘仙草堂’而去。车上是我老婆,到‘仙草堂’看病,你们有事吗?”
楚英道:“咱是同道,叔叔,你把俺往前捎捎行吧。俺是受难之人,到了家,我爹爹加倍给你路钱,还有好酒好菜招待您。”
“捎你们一程也无妨,只是老婆子病了。如不嫌弃,上来吧,别说钱的事,谁不出个门,谁不遇个难。只要有良心,不做坏事,比啥都好。你看这两个孩子多好,多懂事。”说着,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
楚大王听了非常感动,连忙向年轻壮士道谢,“多谢老弟相助,到家必定重谢。”
“哪里,哪里,不必客气,快快上来吧。”
楚大王没再多说,一起上了车。一路上,楚英和这位年轻壮士说得很投缘,有啥说啥。楚英道:“叔叔,你从冀州来,这路可不近哩,有没有碰到山贼?”
年轻壮士看了看楚英,摸了摸她的头,好奇地问:“哎哟,你咋问起这个来了?”
“我是随便问问。”
“这样不好。”
“怎的不好,能否讲给我听听。”
“现在世道很乱,如果被贼人听见,连命都保不住的。即使看到了,也不能说,人多耳杂。现在车上只有咱几个人,离咱车近的没有多少人,我就说给你听听。但有一条,你们可不能往外传啊,更不能说是我说的。”
“那是当然,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我爹爹就是……”楚杰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改口,“我爹爹就是个爱打报不平的好人,如果你有困难,我爹爹会舍身相助的。”
“老兄,你不要见笑,我讲给两个孩子听听,行吗?”
“没事,我也想听听。”
年轻壮士顿了顿嗓子,“我碰是碰上了,向我们这样的穷人家,有啥可截的。说来也巧,当我路过一座山前时,看到一队人马,好像押着啥人似的,匆匆忙忙向黑风山方向而去。听一个人道,‘楚大王死定了,大王设了一套连环计,躲了这一劫,逃不了那一难。你想,一路人马追杀,一路人马去抢柳小姐,一路人马去抓许小姐。柳老爷,许老爷得知此事,能放过那个小子吗。等他一死,黑风山就是咱大王的天下了。大王还说,到那时,有我们受用的。大王借刀杀人,一箭三雕,料定楚大王难逃活命。’他们只顾赶路说话,没顾及像俺这样的人。要是换个时间,恐怕这头毛驴也不会放过的。赶巧他们刚立了大功,又急着回去邀赏,所以没顾得及这些。还听一个人道,咱得超小道,免得再出麻烦。唉,大哥,你说怪不怪,我好像听说,黑风山不是楚大王的吗?咋会是他们的呢?”
楚大王听年轻壮士一说,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万丈怒火。可是,他强压着愤怒,刚才孩子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我上了他们的当了。这几个贼东西,早有图谋,弟兄四人来我山寨,就没安好心。我不听夫人好言相劝,偏偏这么信任他们,真是糊涂啊。所好,我在后山还隐存了一部分人马。否则,这个家真就荡然无存了。无名烈火又燃烧起来,再也无法忍受,顿时,气得他三煞神暴跳,豪气五雷飞空,气炸连肝肺,哇哇地怪叫起来,“兄弟啊,你看我是谁,我就是黑风山大寨主楚馋呀。”
年轻壮士一听吓掉了魂,吃惊地看着他,“你……你……你就是楚大王,这……这……这……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我吧。”
“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再行凶作恶了。”
“那……”
楚大王把自己的根由讲述一遍,年轻壮士还是将车子停下了,咕咚跪在地上,“大王,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兄弟,你快快请起,别提啥大王了。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不会再行凶作恶了。现在我也是落难之人。过去,我做了很多坏事,杀了好多无辜。占山为王六七年,今天,我终于明白过来了。从今以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不胡作非为了。
“今天上午,听了儿女一席话,使我豁然开朗。刚才,听你一番言语,才知,我被蒙蔽,像被装在一个麻袋里一样,不知东西南北,落在贼人设的圈套中。他们不来杀我,别人也会来杀我,这是借刀杀人。到那时,我便不明不白地死在他们的手中。你不讲这些,我怎知如此具体,你是我的大恩人,是你救了俺三口性命啊。”
年轻壮士心里胆怯一下风息云散,客客气气说道:“哎,大哥,你可不要这么说,再说下去,折煞小的了。”
“叔叔,父亲说的对,你是俺三口救命恩人,俺得好好地报答你。”楚杰扒在年轻壮士的背上替他爹爹求原。
楚大王拉着儿子楚杰,“快下来,让你叔叔歇息,叔叔还得赶车。”楚杰是个乖孩子,听了他爹爹话,下来坐在一旁。
“老弟,今天一路同往,你去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孩子说的对,到家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
年轻壮士笑呵呵的,“穷人家,啥大名不大名的。我家住在青龙山孟家沟,孟家沟大部分姓孟,唯独俺姓仁,排行老三,大家管我叫仁三。今天赶巧来到此地,与大哥相识。车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不算啥,没大不了的,这是缘分。”说完,呵呵呵笑起来。
楚大王也哈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的确是缘分,咱就快快赶路吧。”
仁三扬起鞭子,甩在小毛驴的屁股上,小毛驴抖起精神,撒开四蹄向前疾驶。
乌云低低地压在树梢上,一道闪电紧跟着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哗哗哗落了下来。仁三取出雨具盖在他们身上,自己光着头在车前赶路。
天色将晚,雨渐渐停了,来到了一个家客栈,店家姓汪,名好友,大家开玩笑似的称他为“忘”好友。店不大,客人住得满满的。仁三刚停下车子,店家跑过来问道:“客官,要住店吗?”
楚大王道:“正是,麻烦安排两间。”
“好来,保你满意。”
几个人搀扶仁三老婆进了客房,店家接过小毛驴,牵到后院喂上,一起动手搬下行李,各自住进自己的房间。
汪好友笑喜喜问道:“客官,要点啥,只管点来。俺小店虽说不大,样样俱全,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都有。”
楚大王拿过菜单,点了几样菜,汪好友速速办来。暂且不提。
此时,楚大王搬行李之时,却被一人瞧见。你倒是谁,正是博一副手下四老中的胖老。胖老出来小解,一眼认出楚馋。咦,听说他在冀州黑风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成了大寨主。咋来到这里,是不是看错了。胖老再去辨认,确定无疑,正是楚馋,连忙回来禀报博一副。
他们怎的在此住店,还要回头交代一下。
自博一副,马天龙,四老,四怪,四仙给白郎果仙双凤胎满月贺喜取名不辞而别,便云游各处名川大山去了。他们先后到了峨嵋、华山、嵩山、泰山、太极拜访了四方好友,后又转回安南八洲黄楚山。住了一段时间,出来走走,想念白老夫人,路过此处,正巧也住此店。胖老出来小解,恰巧碰见楚大王,这才回来禀报。
博一副一听楚大王在此,三老两少,其中还是个年轻壮士。博一副一想,“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他不可能在此”
胖老道:“起初我也这么想,于是进去仔细瞧瞧,确定无疑,特来回报。”
“你们在此等候。”博一副掀起门帘直奔胖老所说房间,他侧身向里观瞧,胖老没说谎,不是楚大王又是谁呢。
楚英正从里面出来,看到博一副站在门旁,相貌善良,不象坏人。看样子,好像有事要询问自己,“老爷爷,你在找谁呀。”
博一副将楚英拉到一边,问道:“你多大了,是此地人吗?我想向你打听一人,不知你知道否。”
“我今年五岁了,俺不是此地人,是从北山来的。老爷爷,你想找谁呀?”
博一副弯下腰摸摸楚英俊巴巴的笑脸,“我看那个大个子,是不是楚大王,叫楚馋。”
楚英被博一副一问,惊呆了,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位智慧陌生的老人,“老爷爷,你咋知大个子是楚大王名叫楚馋啊?”
博一副笑着,“因为呀,我是你爷爷楚好善的好友啊。那时,经常到你家做客。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你说,我能不认识吗?后来我有事出了远门,一晃七八年,再也没有见着。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
“他是我的爹爹呀。”
“噢,原来如此,你叫啥名字?”
“我叫楚英,还有个弟弟,小我一岁,叫楚杰,俺是两母所生。”
楚英一提到母亲,眼泪不由得滚落下来,大哭起来。博一副看到此情,心里不禁怜惜伤感,“孩子,你咋的了,为何提起母亲哭了呢?”
楚英将全家人下山探亲,夜宿山神庙,怎样被火烧,娘被杀的经过及来到此地的事告诉了博一副。楚英话刚说完,眼泪一抹,一头跑进屋去,拉着爹爹出来。楚馋出来一看,是博一副老仙人,连忙跪下磕头。
博一副扶他起来,“快快起来,孩子,你们的事,楚英都和我说了。听说你下决心向白郎果仙学习,改邪归正,一心向善,是白郎果仙教化于人梦寐以求的事啊,真的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这是一件大喜事,应该好好庆贺庆贺!”
说着,博一副叫来店主人,快备两桌上等酒席。店家听了,回去告诉厨师,厨师一阵煎炒烹饪,一会儿工夫,两桌酒席摆了上来。博一副召集大家一起吃酒,酒席上,将楚馋弃暗投明,改恶从善的事向大家讲说一遍。在座的人无不拍掌叫好,“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我们希望你做到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楚馋呼地一声站起来,抱拳当胸,“承蒙大家厚爱,这么看得起我,不计以往罪过。我向大家起誓:从今往后,若再胡作非为,天地不容,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嗖地一声拔出腰刀,一下砍掉左手下的小指头,顿时鲜血直流,洒了一地。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惊了,“哎呀呀,改了就好了,何必断指呀。”
楚馋虎目圆睁,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不断指,怎表悔改之心。单说不做,断然不行,也让在座的英雄豪杰们做个见证。”
博一副起身拿出金贴撞伤药给他敷上,小心包扎好,这才坐下继续吃酒。
酒席间,楚馋万分悔恨自己所作所为。然后,从头到尾向大家叙说一遍,在座的无不惊叹,“这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有钱难买好人心。”
大家正在开怀畅饮,正处高兴之际。突然一阵马嘶声,打乱了他们的兴致。要知来者是谁,又会引起啥新鲜事,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