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琳不知道,这个果园林风不但来过,而且很熟识,他跟任楚雪第一次见面就在这个果园。
2013年,那时林风读大学二年级上学期。在一个周日的傍晚,晚饭后他跟李闯沿着校园跑步,路过了校园东边的这个果园。他俩走近看到门上挂了一个牌子写着“农学系试验农场”,果园里面瓜果飘香,葡萄也熟了。林风坏地很,怂恿李闯去摘葡萄,但是李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就是不干,后来林风想了主意,两人猜拳,一把定胜负,谁输了谁进去摘。林风心想,平时与李闯猜拳十有九胜,等下他输了也让他心服口服去摘葡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这把偏偏输了,李闯像得了奥斯卡大奖一样跳了起来,林风只好苦笑一下,硬着头皮往里走。门虚掩着,林风瞄准了里面的葡萄,正要下手。此时听到身后有个女生说话了,声音温柔,但是也有点急促。估计是来了个不速之客,有点好奇又紧张。
“你在干什么?”
林风赶紧缩回手,转身一看,只见一位漂亮女生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给果树浇水的花洒,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睫毛长长。林风吓得不轻,用手挠着头,脑子飞转...
“我是农学系的,过来看看葡萄的长势,浇浇水什么的”他一本正经地胡编。
“那我请问你,这是什么品种的葡萄?”女生问他。林风那里知道,这时他看到葡萄架吊着品种介绍的牌子。
“名字太长了,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尴尬得笑着说,去偷瞄那个牌子。
“不用看了,过来,我告诉你”女生对他说。
林风朝她走了几步,慢慢靠近她,只见女生猛得拿起花洒朝他喷水。猝不及防,哪里躲得开,脸上和身上都是水。林风拔腿就逃,边跑边听女生喊:叫你偷葡萄,叫你撒谎!出去门口一看,李闯早跑得没影了,林风叹了口气,心里骂着李闯贪生怕死,抹了抹脸上的水,一路仓惶而逃,边跑还边回头看那个女生,心想:这女生真漂亮啊,如果能做我女朋友就好了!问题是这么凶悍的女生,我镇地住她吗?。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林风为了竞选学校纪律部,忙到晚上7点才能去吃饭,到了饭堂的时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了,打菜的窗口也只留下了一个,其他的窗口业已打烊,饭堂阿姨们正在撤掉菜盘要打扫卫生了。那个唯一开放的窗口,阿姨也探出脑袋打量着外面的情形,看样子也是要打烊了。林风向前紧走了几步,前面有个女生也在急着朝窗口走,两人几乎同时到达窗口,林风抬手刷饭卡,女生接着也要刷卡的时候,阿姨让她不要刷了,只剩最后一份饭菜,只能给先刷卡的林风。林风看了一眼女生,那女生也在看他。一看不打紧,正是上次给他泼水的女生,女生也认出了他,露出了委屈又生气的神情。生气的是又碰到了这个讨厌小偷,委屈的是饭菜被他抢了,嘟着嘴,跺了一下脚,瞪了林风一眼就转身走了,一句话没说。林风本来想,如果你开口求我,或许我会不计前嫌把饭菜转给你,但是一看她生气的样子,眼神里还有鄙视的神情,顿时不想让给她了,心里还有点得意,谁让你上次泼我一身水,报应来了吧。他紧跟几步追上女生,然后突然转身面对着女生,用筷子夹菜往嘴里送,吧唧着嘴,装着很美味的样子。女生气地脸都红了,一路小跑走了。
林风吃完晚饭后,去了趟图书馆。他没有女朋友,又不喜欢打游戏,平时晚上没选修课的时候,他要么去跑步,要么拉着李闯到处转转。今晚李闯出去了,所以他去了图书馆。他在一楼看了会社会科学类书籍,看了一会,林风觉得有点困,便想着去三,四楼看看。据说这两楼是杂志区,他还没有去过。到了四楼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前台坐了一位女生,正是晚上在饭堂碰到的那位女生,正在处理同学们的图书借还。她低着头,恬静柔美,长发披肩,一缕秀发滑到额前,她用手拨到耳后。林风傻站着看了几秒,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在饭堂有点过分了,不但没有谦让饭菜给这位女生,还嘲笑她。他也知道,勤工俭学的同学必须准时到工作岗位,所以他推测女生是饿着肚子在工作的。想到这里,林风良心已是很不安了,他去到学校外面的饭馆买了份快餐,在门口等了一会,趁女生工作空挡的时候拿进去。
“晚上在饭堂的时候对不起了!”林风边说边把快餐放到女生面前。女生抬头一看是林风,又看看桌上的快餐盒,楞了一下,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饿,拿走吧,谢谢!”女生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晚上没吃,我是真诚道歉的”林风诚恳地说。他看起来坏,其实本质不坏。这次是因为良心不安,而不是因为她是美丽的女生才这么做。
“真的不用,你走吧,我要忙了”女生说。这时又有人来借书了,林风担心自己这样纠缠,有人会投诉她,反而好人做成了坏人。
“我走了,你忙完记得吃”说完,林风离开了图书馆。
后面的几个月,林风没有碰到过这位女生。他是觉得她漂亮,但是他还没有想过去追求她,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图书馆四楼看她。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舍友们都已经有女友了或者正在追求着女生,而他仍然单身一人。虽然偶尔闪过点俏皮,他骨子里头是孤傲的,喜欢钢琴,喜欢水木年华的歌,喜欢一个人去学校后山去跑步,享受被山风拂过脸庞的清凉,风里带着芳草气味。日子这样过着,他自由地在大学里穿行,很快大二上学期结束了,接着是寒假,又到了挤火车回家过春节的时节。
大二下学期开始了。林风在上学期已经过了英文六级,他开始准备考专八,同时也想着去外面找点兼职做,贴补一下生活费,也可以积累一些社会实践的经验。他英文过了六级,便想着周末去市区找一份英文家教,辅导小学生。他所在的校区在郊区,远离市区,他们学校在市区还有一个分校区,两个校区之间坐校车车程45分钟左右。在一个周六早上,他坐校车来到分校区,分校区的背后有条街,连着一个菜市场,早上很多妈妈们路过这条街去买菜。林风从分校区借了张书桌,把准备好的红纸贴在桌子边,红纸上是自我介绍,需要寻找家教工作的求职信。一眼望去,像他这样找工作的同学不少,站了一排,东张西望地寻找目标。隔了林风两个人,他发现了之前见到的那位女生,也在寻找家教工作。林风朝她笑笑,点点头,她看到了林风一眼,却没任何回应,低下了头,林风觉得有点尴尬,心想这女生太冷了吧,事情过了多久了,还记仇?这么久了,他还从来没看到过她笑过,心想她笑起来应该更好看。陆陆续续有妈妈们过来了,胆大的同学主动迎上去招揽并自我介绍,林风虽然也胆大,但毕竟是菜鸟,不熟悉“业务”,一时还拉不下面子,也只是傻站着等别人上门,他发现那位女生也是安静地等待,陆陆续续,林风和她之间那两位同学都找到了工作,高高兴兴撤掉了桌子。林风看着女生的时候,发现女生要么低头,要么就是看另一边,就是不看他,本来想跟攀谈一下觉得时机不是太好。春寒料峭,女生站在风中,时而跺着脚,把手放在嘴边呵着气,搓搓手。到了上午11点左右,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没有找到家教的同学开始往学校里面搬桌子,林风看到那位女生也在收拾,看样子也是要走了,他也想着该走了,明天再来吧。他抬起桌子往学校走,路过女生摊位的时候,他问:
“你抬得动桌子吗?要不要我帮你?”
“我搬过,搬得动,谢谢哦!”女生说。女生还是不看他,也不笑,但是听起来口气不再冷冰冰了。
林风停住,等她走在前头,想着如果她搬不动就帮她搬。女生真得搬地动,虽然看起来比较苗条,但是身高还行,所以把桌子靠在身上还是能搬走。搬完后,林风也没再攀话,各自离开。
第二天上午,林风早早过来市区,等他搬来桌子到街边的时候,他发现那位女生已经到了,正好她旁边有空位,他顺便在她旁边摆好桌子,相互隔了两米样子,两人都没说话,各自等着人上门。过了一个多小时,有个中年男子来到女生的摊位,询问了几个问题后,看起来他对女生很满意,表示要带女生回家给孩子试课。中年男子还帮着女生撤桌子,撤完桌子后然后跟着中年男子回家试课。穿过了好几个巷子,大概20分钟后,女生跟男子进了家门,随后门便被关上,男子从里面反锁了门,女生进去看门一看,里面没有孩子,甚至连其他人也没有,正准备回头问男子,却发觉男子面露狰狞,正朝她走来,女生意识到了危险,她四下看了环境,哭喊着拿椅子扔向男子,并围着饭桌躲避男子,但是一个弱女子能抵挡多久呢。正当男子接近女生的时候,门被踹开了,进门的正是林风,林风手里拿着一块砖头,冲向男子猛砸,然后把男子从女生身边拉开,往另一边推去,却被男子顺手扯住手,两人一起滚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女生吓坏了,方寸大乱,站在哪里呆呆地,眼里挂着泪花。
“快点离开这里”在与男子扭打的时候,林风对女生说。女生才回过神来,跑着出了门。正要跑远,她才想起林风,又回头跑向门口,趴在门边朝里看。林风与男子翻滚了几个回合后,被男子压在身下,男子抡着拳头砸他,女生在门口赶紧喊救命,成功吸引了男子的注意,林风趁机抓起地上的砖头朝男子脸上拍去,男子疼地倒地,嘴巴和鼻子都流血了。林风赶紧爬起来,正往外走的时候,被男子蹬脚绊了摔倒在地,又忍痛赶紧爬起来,膝盖疼痛难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跑出门,拉起女生赶紧跑。直到穿过了两条巷子,回头看了确信男子没有追来,才放慢脚步,两人伏下身子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林风问女生。
“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女生感激的说,看着林风衣服脏兮兮的,裤子膝盖的地方也蹭破了洞,还流着血。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翘起来,不由得又心疼又愧疚。
“你膝盖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女生关切得说。
“不用,不是我的血,那个流氓的”林风满不在乎地说,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血,女生想帮他,林风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便婉拒了。用纸巾一擦,才发现的确是自己膝盖破了,裤子的布碎都陷在肉里。他连忙转过身,背对女生,小心地把布碎拉出来,然后用纸巾按住伤口。他这么做,是怕她担心。他虽然不了解这位女生,但是她猜地出这位女生生活不容易,不然谁会找这么多兼职做呢,也不想让她对自己有更多的亏歉之心。
“好了,真不是我流血,没事了,走吧!“林风说着,女生没有搭话,低着头,噙着泪。
两人挨着坐校车回学校,一路没说话。林风偶尔侧过脸去看女生,女生刚从惊吓中还没缓过神来,默默地盯着窗外。窗外下着濛濛春雨,燕子在雨中翻飞,远处山上有薄雾。校车到达了学校时,已是中午,两人下车。临分手时,女生对林风说:
“你宿舍电话是多少?”林风给她留了电话,两人各回宿舍。两人住地不是一个宿舍区,林风看她往东区走,而他的宿舍在西区。
下午两点多,宿舍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正是那位女生,约林风去农学系小果园,正是林风偷葡萄,被她泼水的那个果园。林风到了果园,女生在门口等他,林风跟着她进了果园里的小房子。房子里有几张台,台上放着烧杯,量杯,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化学原料,台的旁边地上摆着一排种在花盘里的刚发芽的果苗。进门侧挨着窗户有张桌子,桌子上有茶杯,桌旁有四张椅子,女生让林风坐下,然后回过身去翻包。天放晴了,林风望着窗外的葡萄,在午后的阳光下晶莹剔透,闪着光。
“还想吃葡萄,不怕被喷水?”女生回过身看着林风,发现他正看着葡萄架,笑着问他。林风第一次看到她笑,笑地如此纯美动人,痴痴地看着她,看得女生脸都红了。
“怕,所以下次等你不在的时候再来偷”林风逗她。
“哼!反正葡萄少了,我就找你”女生瞪着他说。
“这葡萄一看就很酸,我才不想要呢”林风笑着说。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是狐狸呀?”女生笑他。林风看过《伊索寓言》,知道这典故的来历,笑笑,没有搭话,看着女生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挽起裤卷,膝盖上点药,我上午看到你膝盖破了,还骗我说是那个流氓的”女生瞪了一下林风。
林风挽起裤卷,伸手去接瓶子,女生不给他,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坐好,她要帮他上药,林风只好乖乖服从。先涂膝盖,后涂嘴唇。
“这是什么药啊?还能抹嘴唇?”林风怀疑,但是没有躲开,听任她摆布。
“我家祖传的药,外用,也可以内服,效果很好,放心吧”女生说。女生帮他涂嘴唇的时候,两人脸挨地近,林风不敢看她,看着外面的果树,觉得心跳加速,额头冒汗。他是第一次与女生如此近距离接近,既兴奋,更多的是紧张,有点不知所措。女生也是,羞红了脸,也没有看他的眼,努力地给他上药。林风看到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微风吹来,树叶摆动,阳光透过来,在叶缝间一闪一闪,好一个美丽的春天午后!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时间似乎静止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遇险?”女生打破沉默。
“那个男人在街边问你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留意。首先,一般都是女人来帮孩子找家教,男人过来问,我很好奇;其次,我觉得男人问地都是无关学习的问题,更多的是探听你是否有同伴,是否是本地人,而且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所以我就警惕了。你们离开后,我也跟着离开了,尾随你们到他家门口。我抬头看了他家二楼阳台晾晒的衣服,根本没有孩子的衣服,甚至连别人的衣服都没有,我更坚信这是一个骗局,所以听到你叫喊声就踹门进去了”林风解释说。
“想不到你看起来呆呆的,还挺聪明”女生笑着说,眼神温柔得看着他。她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帅气的,棱角分明,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又看了看林风嘴唇肿的老高,涂了黑药水后,像挂着一根烟熏火腿肠,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把林风笑得莫名其妙。
“你是那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女生问林风。林风如实回答。
“林风,名字还挺有诗意的,可惜跟你人不是很搭”女生继续取笑林风。林风瞪了她一眼。
“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的吗?”一咧嘴,拉动伤口,又捂着嘴哼哼起来,嘴里丝丝得吸着风。女生吃吃地笑起来。
“我叫任楚雪,音乐系钢琴专业”。林风这才知道,女生叫楚雪。真是名如其人,楚楚动人,如白雪一般洁白无暇。
“我还以为你是农学系的,那天被你喷水后,一直躲着农学系走,怕又落到你手里”林风说。
“我周日下午来这里勤工俭学,下午把果苗搬出去晒晒太阳,晚上搬回屋里,给外面的果树浇浇水这些杂活,那个葡萄我都没摘过,我又不是农学系的,所以那天你来摘葡萄,我就急了”楚雪说。
“对不起,我那天吓到你了,那天就是贪玩,脑子一时有点短路”林风总体上也是粗线条的人,但是碰到楚雪,他有种保护的欲望,便愧疚地说,望着楚雪。
“算了,原谅你了”楚雪说。
“你为什么找这么多兼职呢?”林风好奇地问。
“贴补家用呗”楚雪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以后去市区找兼职的话,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要出去找份兼职”林风说,楚雪点头。
接下来,楚雪要料理果园的活,林风跟着她帮忙。忙完后,两人离开果园,各自回宿舍,临走前,楚雪把药给林风,让他自己涂伤口用。一个礼拜后,林风就完全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