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邪不动声色的督了一眼苏寒,此人不可小觑。她只不过随意说了一句话,便将满朝文武耍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似一句坐马车上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永乐帝看着下面一群不知所措的大臣,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既然丞相无罪,尔等跪着做什么?”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
一句话又让朝臣们陷入莫名其妙的境地,是啊,他们跪着做什么?于是他们起来了,都忘了道一句“谢陛下”。
好在永乐帝也没追究他们,眼眸微不可见地向旁边一瞟,跟随他多年的老伙计——大太监高公公立马心照不宣地会意,高声叫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听到这句话,文武百官总算从凌乱的风中勉强恢复过来了,一位老官员出列,躬身奏道:“启禀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讲。”
“今朝摄政王凯旋归来,打退楚国、秦国,功不可没。有此胜利,实为我大梁之福。”
“然,我大梁连年战乱,硝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国力每况愈下,军队兵士大大减少,百万军师所需已成为朝廷的累赘。”
“况且近年战乱,损失兵将不计其数,民间许多家户丧失亲人,有的战士更是家中顶梁柱,为国捐躯后一家老小便无人照看,一个家庭便支离破碎,着实令老臣于心不忍啊!”
“老臣恳请陛下,让将士们解甲归田,也好让摄政王休养生息。”
这位老大人说的是句句声泪俱下,好不悲壮,字字句句都在为朝廷、为百姓着想。然而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谁都知道遣散军士是假,想要架空摄政王的势力才是真。
“尚书大人言之有理,近年来户部情况因为军队而出了大量的钱,但军队并非一定要遣散。臣以为,当今圣上文韬武略,御下有方,我梁朝百万雄师理应由陛下带领。”
“下官请摄政王交还龙符与陛下,恳请陛下收回龙符。”站在户部尚书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道。
“王侍郎说的不错,是本官唐突了,军队自然不能全部遣散,但请陛下收回龙符,亲自统驭军队,也好,让将士们更多一分爱国之心。恳请陛下收回摄政王龙符。”
姬无邪都忍不住要为他们鼓掌了,这两位,一唱一和搭配的太好了。
“下官请摄政王交还龙符!”
“臣恳请陛下收回龙符!”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陆陆续续又四五个官员站出来,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意思。
姬无邪眼底一抹幽光转瞬即逝,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并不出声。永乐帝也看着那些出列的人没有说话。
这时,内阁一位年约花甲的阁老站出来,“李尚书和王侍郎这话说的也不尽人意。依老夫之见,军队乃是一国傲立世间的重要根本之一,军队强则国强,军队弱则国弱。”
“遣散将士这话也亏李尚书说的出来!也不怕寒了三军将士一颗报国之心!王侍郎说要让摄政王交出龙符亦是些许不妥,强军自要有强将来训练、强帅来带领。”
“老夫今日也并非说大话,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识过摄政王实力的。这朝野上下,至今为止怕是还没有什么出色的将领,能够比的过摄政王。各位大人想必也是知道老夫此话真假。”
“王侍郎既然让摄政王交出龙符,也该拿出个合适的理由,挑出个合适的继承人选吧。陛下日理万机,处理繁多事物皆是国家大事,哪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训练军队?若因训练军队而耽误国事,可是万万不能的。尔等可是要给陛下一个怠慢国事,或是贻误军机的罪名?”
老大人一身暗紫色麒麟官服,明明已是花甲之年,却不带喘气儿的说了这好大一通话,依然如松柏般挺拔,已经微微有些浑浊的双目依然炯炯有神,如刀般锋利刚正。
他一生门生无数,在朝为官的更是数不胜数,在朝中颇有威望。刚才站出来附议的人中有个就是他的门生,听到授业恩师如此声色俱厉,羞愧的低下了头,悄悄退回队伍里去了。
户部的那位尚书和侍郎听完这位阁老一席话,俱是涨红了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阁老大人说什么呢?下官怎会这样想?”李尚书干巴巴的扯扯嘴。
户部王侍郎虽然年近不惑,但行事总有两分冲动,估计是被老大人给逼得急了,高声喊道,“摄政王手握兵权,功高盖主,说不定哪天就有谋逆之心了!”
……静寂,可怕的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那位大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祸患,脸色刷的白了,他僵硬地跪下,颤颤巍巍地道,“臣……臣……”他想说只是开玩笑来着。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姬无邪便冷冷的开口打断了他,“王侍郎可知——污蔑朝廷重臣是何罪过?污蔑他人有谋逆之心何罪?”
那位王侍郎身子一抖,头埋的更低了,“臣……臣知……知道。”
丞相大人突然在旁边幽幽开口插嘴道,“按照大梁律法,初次污蔑朝廷重臣杖责五十,污蔑有爵位在身之人杖责一百,再次污蔑则当诛之。而污蔑他人有谋逆之心者,不论身份,其罪当诛。”
“丞相大人这律法说得倒是一字不错。”姬无邪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冲着她笑道。
苏寒面色不变,“国有国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官者当精通为国利民之道,熟读律法,难道不是每个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吗?”
“丞相大人说得对,那依丞相所言,这王侍郎污蔑不仅小王,还污蔑小王有谋逆之心,该当何罪?”姬无邪明知故问。
一直波澜不惊的少年丞相终于抬眸看了看他,微微一挑眉,“摄政王这话是问错人了,户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员,其犯法,应当让陛下来决断。”
“哦,是吗?”姬无邪眸底冷冷的幽光一闪而过,下一瞬抬头望向永乐帝时,已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就请陛下来说该如何处置吧?”
永乐帝眸光沉沉地望向户部侍郎,“王大人确实污蔑了摄政王,摄政王对朕忠心耿耿,为我大梁江山鞠躬尽瘁,如何能有谋逆之心?”
“臣……启禀陛下,臣以为,摄政王手握朝堂全部兵权,实在不妥。荣华富贵一旦久了就难以离手,待到他日陛下需要调兵遣将之时,恐怕摄政王不服。”那位户部侍郎真是没脑子,居然还在为自己辩解。
永乐帝眼中冷光更甚,眸底一丝不耐烦划过,“朕说了,摄政王忠心不二,兵权握在他手上,朕也放心。朕信他。”
“污蔑摄政王乃是大罪,此事受害者为摄政王,朕就把你交由摄政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