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竹!开饭啦!”
清安探出半个身子,遥遥招手。
苏寒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风竹道:“走吧,风竹。”
刚入大厅,苏寒就眼前一亮。
这顿迟来的年夜饭,不得不说很丰盛。整整十道菜,色香味俱全,都还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把苏寒肚子里许久没出现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她惊讶道:“这些都是王姑娘做的?”
王小九羞赧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做得不好,勉强凑齐了‘十全十美’,不知道够不够吃,还望大人和诸位公子不弃。”
苏寒道:“做得很好了,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你们几个,别光顾着盛饭,怎么做事的,这么一大桌子菜都让人家一个姑娘自己做的。”
平安康泰:“……”
王小九抿唇笑了笑:“几位大哥帮了我不少,大人就别责怪他们了,快来尝尝。”
苏寒落座拾箸,王小九替她盛了一碗米饭,道:“风竹姐姐也坐下来吃呀,不要嫌弃。”
苏寒边夹菜边道:“风竹,坐下来吃饭。你们也吃,王姑娘别忙活了,快坐下来吃吧。”
她见王小九仍有两分拘谨,笑道:“姑娘做的菜真的很好吃,丞相府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王小九感激道:“谢大人。”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融入这个大家庭里,成为这里的一员。以往侍郎府中不说家宴年夜饭,就连日常用膳都是自己在简陋的小院儿里解决的,吃的都是别人捡剩下的。
苏寒惊奇道:“王姑娘还包了饺子?”
王小九道:“我昨夜就在做的。”
苏寒道:“女孩子不能熬夜,对身体不好,姑娘还在长身体,日后少些操劳,早早睡下吧。”
王小九反问道:“大人比我大不了两岁,怎么不多休息。”
其余几人目光纷纷落至此处。
苏寒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毛,无奈道:“都看着我作甚?”
清康道:“才十七就天天熬夜,你自己怎么不休息?”
苏寒:“……”
她想据理力争:“政务……”
清平挑眉道:“政务要紧?那命还要不要了。”
“……”苏寒道:“我以后……”
清泰淡淡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总这么说,可有付出行动?”
苏寒:“……”
好吧,你们人多,本相一张嘴抵不过你们好几张。
王小九打圆场道:“大人觉得饺子怎么样?”
苏寒道:“很好。就是辛苦姑娘了。”
王小九连连摆手道:“不辛苦的。大人叫我小九吧,我也不是姑娘了,听着生分。”
苏寒沉吟片刻,试探性问道:“小九姑娘可有表字?”
一般来说,男子弱冠女子及笄才取字,但自小取好了字的亦不在少数。
王小九略难为情道:“以前族中出生就取字,‘小九’便是我名与字。”
苏寒一顿,歉然道:“抱歉。”
王小九轻轻摇了摇头:“大人不必道歉。”
空气静默了一会,苏寒吃得慵懒,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她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排骨汤,灵机一动:“有酒吗?”
清安道:“有啊。”
见苏寒望着他,清安才幽幽道出下句:“可你不能喝。”
苏寒:“……”
“新年要喜庆,怎么能缺了酒?快吃,吃完我带你们去竹林‘青竹煮酒论英雄’。”
苏寒好酒,犹好竹酒,丞相府后山便是一片竹林。
挺拔苍劲的翠竹立地生根,青翠欲滴,竹香盈溢,点点酒香掺杂其中。她取了佩剑,砍下小半棵竹子,侧耳静听。
敲敲竹节,声音沉闷而灵,苏寒笑道:“就是这节了。”
砍下其他竹节,劈作器皿或竹条,用竹条支个小架,生起小火。苏寒朝清平要了两根粗银针,戳个小洞,酒香便溢出来了。
王小九满眼星星:“大人,酒好香。”
苏寒边观察火势,边道:“饮酒伤身,但这个你可以喝一喝。活竹酒是好酒。”
清安酸道:“这活竹酒公子从来不肯给我们喝,如今沾了小九姑娘的福气,倒也能一饱口福了。”
苏寒道:“你家公子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活竹酒之前没酿好,怎么拿给你喝呀?”
清安哼道:“公子您老人家珍藏的酒可多了去了,什么女儿红啦什么青梅酒啦什么桃花酿啊还有梅花酒啊,数都数不清的!”
苏寒道:“这么多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比我还清楚。”
清安噎了一下,道:“就是的。梅花树下那么多的女儿红梅花酒,怎么不见您拿出来与我们看看?”
苏寒品了一口酒,啧啧赞叹,又给王小九煮酒,闻言奇道:“你想喝?”
清安别过头道:“那是当然,谁不想喝?我们都想喝。”
“我们?”
“昂,平安康泰风竹,你去问问谁不想喝?”
苏寒默了默,道:“我怀疑你等会儿会被其他人拉去切磋。”
清安瞪着眼珠子,急道:“不可能!”
苏寒恳切道:“可能的。”
清安道:“为什么?”
苏寒道:“女儿红一般是女子出嫁的陪嫁酒,到了夫家要敬公婆的。安,你自己恨嫁便罢了,缘何要带上别人。”
清安后颈一凉,恍惚中觉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苏寒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几天你肯定是安全的。但我走后就不确定了。”
清安情深意切道:“公子!你此去万事小心,要注意身体啊!不可暴饮暴食,不可多看美人,不可欠风流债,不可惹桃花运,不可出入青楼,不可暗结珠胎,不可春风一度,不可未婚先孕,不可……”
“咳咳……”
苏寒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清安!”
清安摇摇头,一派无奈:“唉,还是我跟你去吧。不然我真的不放心啊。”
苏寒都被气笑了:“休想。”
清安哭丧着脸:“我知道公子对我最好了,有公子在,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苏寒平复了气息,目带同情:“你错了。这几天你安全无虞是因为在新元。”
清泰瞥了清安一眼:“新年不宜见血。”
清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苦苦叫哀:“公子你要救我啊!你知道我武功最烂了,公子!公子救我……”
苏寒道:“你应该庆幸,阿泰被我带走了。”
清泰年龄最小,排在末尾,然而武功是实打实的高,清平都不敢说自己能赢。
清安只觉得天崩地裂,人生无望:“我谢谢您嘞!”
他挠着头,巴巴望着苏寒:“古有奸臣曹阿瞒设鸿门宴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那刘皇叔好歹还有关公张飞去救,如今我势单力薄,怎就没有那忠义的两位弟弟?”
苏寒道:“你这话不对。”
清安眼前一亮,直觉希望燃起:“怎么不对?哎呀我就知道公子堪比关公这等忠义……”
苏寒道:“打住。关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相提并论的。”
清安一噎,见过骂人的,没见过骂人骂自己的。
“那哪里不对了?”
苏寒耐心道:“你不应该称曹公小名与‘奸臣’。”
清安疑惑道:“为什么?”
苏寒答道:“第一,称先辈之小名是为不敬。第二,我们无权评价孟德。”
清安道:“为什么啊。曹阿,不是曹孟德不是奸臣吗?”
苏寒道:“既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便不可以一言置之。”
清安道:“那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献帝也很可怜啊,只能做一个傀儡。”
苏寒道:“事情和人都是双面性的,自然不可一面置之。当时局势错综纷乱,孟德前面还有仲颖,若无曹孟德,亦有第二个所谓的‘曹阿瞒’。”
清安道:“受教了。公子真厉害,完全颠覆了我的三观。”
苏寒道:“不一定,你有这个想法不奇怪,关于那个时期的传记很多,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笔记?每个人都难以评价,人云亦云到了一定地步,不管是不是奸臣,都是奸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