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最终还是没能吃成。
众人把春联送去烟雨楼时,王小九竟然还没入睡。
苏寒笑道:“王姑娘,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忙,春联这时候才送来。”
王小九道:“大人还是要注意身体。若忙就不要管我了,公务要紧。”
苏寒道:“这么晚了……王姑娘还没有休息?”
王小九这些日子和丞相府众人也熟了不少,胆子大了些,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她道:“还没。我在做东西。几位进来坐坐吧!外面太冷。”
苏寒让平安康泰把春联贴好,又递了福字:“不了,王姑娘早点休息。”
“大人也注意休息。”
等一切忙完了,已近卯时,苏寒困乏不已,还要进宫请安,年夜饭也就没能吃成,只好商定初一上午的早膳一起补了。
这次进宫倒是快速得很,一来一回一个时辰不到。苏寒多数时间在马车上补眠。
帝后笑眯眯地给了她一个红封,苏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给众人发压岁钱了。
不过,这红封应该不晚。
若说唯一的曲折应该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姬无邪。
姬无邪见苏寒捧着个扁长的檀木盒子,心知那是帝后给的红封。
“摄政王殿下。”
姬无邪回礼,笑眯眯道:“我记得丞相大人是有一件红袍的,怎么今日新年还穿着一身白衣?”
苏寒佯装奇怪道:“摄政王如此心细,连本相衣裳的颜色都能记住。只是,本相喜白衣,似乎无甚不妥吧?”
姬无邪围着她绕了一圈:“丞相大人别见怪,我只是感叹丞相大人风姿无双罢了。”
苏寒并不多理他,家里还等着她回去用膳呢:“王爷,家中有事,失陪。”
她上了马车,坐下时忽觉背后多了什么,手往后一摸,墨发覆着一个软软硬硬的东西。
拿过来一看,是个天蚕丝制成的小口袋,里头装着什么。
苏寒心中明了,想必是姬无邪趁她不注意放上去的。这人也是厉害,用内劲覆上去,她差点没拿下来。
她本不想拆开的,不愿与这位深不可测的摄政王扯上什么关系,可她只轻轻把这口袋往旁边一放,那口袋就开了。
开了就开了吧。
苏寒无奈,拿起那口袋,一枚长长的玉佩从中滑落。
她拿起玉佩,眉梢微挑。
与其说这是玉佩,不如说它是禁步。
苏寒仔细端详。其上璧瑗环各有一枚,又有玉珠点缀其间,莹白温润,晶莹剔透,玉中隐隐有流光闪烁,一看就是上上等的好玉。
她摸了摸,都是暖玉。
苏寒叹气。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禁步未免贵重了些。
她把禁步塞回口袋里,想着几日后再见面就还给人家。
可还了这东西,不顺带捎上点礼物说不过去。她现在全身上下能跟这禁步同等级还能送出去的估计只有那支玉箫了。可那箫……苏寒眼神一黯。
玉箫铁定不能送出去。她顿觉头疼,这禁步贵重,她书房里珍藏的诗词字画不是没有老古董……送出去不舍得啊。
索性不想,回去到库房逛逛吧。
帝后二人送的倒没什么出彩的,当然,不会多普通就是了。
每年固定两块上等玉石、十个金元宝,剩下的就是心意了。这回的礼物送到苏寒心坎儿上去了,一方墨砚,两支墨条。
苏寒轻轻拿起来。砚台石质温润如玉,独有的纹路,巧夺天工的雕刻手法,绘着苍秀挺拔的竹子,散发着幽幽墨香。
是上好的端砚。
隔了片刻,风竹掀帘道:“公子,到了。”
苏寒起身,众人皆喜气洋洋地围在门前打闹,见苏寒回来了,方才站好。
苏寒笑道:“怎么都在这儿?不是说了别等我吗?外面冷,进去吧。”
老管家上前道:“公子,高公公来了。”
苏寒并不意外。以往她从宫里回来,差不多高公公就尾随过来宣旨了。今年被姬无邪这么一闹腾,竟比高公公到达的时间还晚。
丞相府正厅。
“高公公。”
高升正喝茶,闻言大喜,忙放下茶盏,起身行个大礼:“见过丞相大人!老奴给大人拜年了!”
苏寒忙搀着他起身:“公公多礼了。”
高升连说“不敢”,眼角的皱纹却舒展不少,喜气儿沾上了眉梢,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人回来了。上派老奴传口谕,也就走个过场,您听听就成。上金口玉言,说过您不必行礼,坐着听就成。”
苏寒道:“那不合礼数。公公念吧。”
苏寒躬身,其余人皆行大礼。
高升也不勉强,开旨。
“上谕,丞相大人勤政兢兢,国之栋梁。逢永乐三年新元,特赐白银千两,黄金百两,云稠十匹,月纱十匹,流光彩缎十匹,天蚕丝十匹,玉冠、金冠、银冠各一只,羊脂玉簪十支,紫檀木簪十支,羊脂玉如意一对儿,翡翠手镯一对儿,玉质毛笔五支,檀木笔架一座,松烟墨锭十方,前朝名贵书画十卷,水磨玉骨绢扇一支,墨竹流屏一扇,墨梅流屏一扇,檀木屏风五扇,玉石棋盘一个,黑白玉质棋子各一盒。”
高公公一口气喊完,苏寒谢恩,又亲自递上一杯茶:“辛苦公公了。”
“公公可用膳了?若没有,在丞相府用完再走。”
高升道:“大人的好意老奴心领了。还要去摄政王府和平西伯府呢,告辞。”
苏寒随手抓了把金叶子,道:“我就不留公公了,这些就当本相请公公喝一壶好茶。”
高公公连连推辞,只拿了一片。那边清安对同行的宫人侍卫们一脸乐呵地发着银瓜子儿:“各位大哥辛苦了,小小玩意儿不成敬意,拿去玩儿。”
苏寒一向人缘很好,不管是少时在军营里,还是现在身居朝堂,战友们说她节俭爱民,同僚们说她慷慨大方,她都一笑置之。
不过今夕非彼夕,时过境迁罢了。
那些来找逍遥阁的交易者,大概因为有些机密苏寒不允透露出去,他们反倒以为自己的定金不够诚意,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儿送东西。前朝古字画啦,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剑啦……层出不穷。
银瓜子儿金豆子什么的逍遥阁更是人手一袋,那些交易者为了讨好他们,又或许是为了让他们打听消息更心甘情愿、更卖力一些。
有个财大气粗的商人来找他们做生意,恰好当时苏寒出公差返回时路过逍遥山上来看看,顺便接待了那人。
那个商人可能因外界传闻见逍遥阁主一面难如登天,早做好了受人冷脸的准备。谁知人家阁主大人亲自接待他,即便还隔着帘子,也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仅定金给得超出旁人一半,后来不知从哪儿打听来逍遥阁主爱好风雅,用金子雕了一棵小树,足足到苏寒腰间,又奉上满匣做工精细的金叶子和金珠子,并一箱和田玉制成的小珠子。直至如今,金珠子送出去小半,金叶子没送几片,玉珠子更是动都没动。
苏寒彼时刚刚受封逍遥侯,心思纯净,对这位大哥一系列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见过财大气粗的,没见过这么败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