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到底是没有和任何一位公主联姻,不过除夕之夜还是见着了正主。
除夕夜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头,一连串的都是官员拜贺,若得圣眷,则留在宫中与皇帝同饮。
苏寒在宫中过除夕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早已没什么稀奇,可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坐如针毡的感觉。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身旁的座位恰恰好好坐的是姬无邪,那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玩世不恭的气息,时不时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着实令人不太好受。
对面的秦楚两国公主,一个欲语还羞,娇滴滴的模样看得苏寒浑身不自在,一个美目中都盛着担忧,苏寒每次一对上到那澄澈干净的双眸,就颇有负罪之感。
前朝规矩,子时皇帝就放人了,但永乐帝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主儿,以前兴致上来了,丑时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寒今年在子时之后又被留了下来。
永乐帝如沐春风般笑道:“丞相大人,新年好啊!”
苏寒也笑:“新年好,陛下。”
与她一同被留下来的,还有姬无邪、秋子修、南宫浩泽以及秦楚两国殿下。
永乐帝摆了一个桌子,众人围坐桌边,桌上还有些茶点美酒之类的小吃,他拈起一颗红枣,边吃边道:“看看这是什么?枣儿!嗯……味道不错……其实吧,今年本来是想放你们个早的。”
这会儿宫殿里的下人们都被永乐帝打发出去了,几人的侍从也在偏殿里,永乐帝照顾他们,令人摆了桌饭后酒席,今日随侍的清泰也在其中。
苏寒又喝到了美酒,而且没人管着,心情还算不错。
却不想,永乐帝道:“羽墨,你身体不好,别喝了。”
苏寒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一个锐利的眼刀飞去,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扣在桌子上,笑眯眯道:“多谢陛下关怀。臣,遵旨。”
永乐帝轻咳一声,亲自斟了一杯茶,心虚道:“来,喝茶喝茶!”
苏寒道谢,淡声道:“陛下,既有‘本来’,何故如此?”
永乐帝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看向两国殿下道:“那就请昌王殿下和慕容太子说说吧。”
昌王起身道:“素闻中原景色优美,犹以江南地带为最。家父临别时特意叮嘱本王,请求贵国陛下准许我们游历江南。”
慕容太子也起身,揖礼道:“正是,孤亦有此意,还望陛下准许。”
永乐帝望向苏寒等人道:“怎么样?”
三人不答,低头喝茶。
永乐帝:“……”
这心腹白养了!
“羽墨?”
苏寒笑道:“回陛下,臣自幼体弱多病,现下思绪混乱,恐误了大事,还是听听摄政王和平西伯的建议。”
永乐帝:“……”
体弱多病?思绪混乱?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无邪?”
姬无邪笑眯眯道:“回陛下,臣才疏学浅,只会舞刀弄枪,这种政治大事儿应该请教丞相大人和大理寺卿。”
永乐帝:“……”
才疏学浅?只会舞刀弄枪?
啊呸!糊弄谁呢!
“子修?”
秋子修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淡声道:“回陛下,臣不知所措,请您去问苏相和姬王。”
永乐帝:“……”
哈!这个更直接!
不知所措?有你这么用词的吗?
永乐帝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一直没出声的小儿子,和煦道:“浩泽?”
这小子平常都是救场的,今天也不例外吧?
南宫浩泽对上自家父皇期待的眼神,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在苏寒和永乐帝之间果断选择了师傅。
他看了永乐第一眼,说出的话差点令永乐帝气死:“儿臣也不知所措。”
哈……啊……
好……好啊……好的很哪!
简直都不找别的理由,照搬是吧?!
永乐帝心中生着闷气,皮笑肉不笑道:“正值年关,朕原本想给各位休个沐的呢。可惜!既然你们都不知所措,那好吧,朕替你们决定好了。”
几人心中齐齐生起不好的预感。
永乐帝笑眯眯道:“客人远道而来,怎能不好好招待?秦楚两国的远客,就交由丞相、摄政王、平西伯好生招待了。太子!你也同去。”
空气一阵寂寞。
苏寒心中无奈,却还是同其他几人起身行礼:“遵旨。”
慕容太子和昌王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喜色。
姬无邪漫不经心道:“陛下,何时启程?”
永乐帝啧啧嘴,琢磨着不能把几个小崽子逼急了,十分宽宏大量地豪爽道:“初三吧!朕准你们过个新年!”
“……”
呵呵。
初五都没过,就急着赶人了。这叫过个新年,就过两天。
太子殿下南宫浩泽笑着“虚心求教”:“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明。”
“讲。”
“启禀父皇,儿臣和三位大人都去招待远客了,那……您呢?”
永乐帝原本扳回一局,正春风得意,就差没把二郎腿翘起来了。闻言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咳咳咳……”
南宫浩泽关心道:“父皇,您怎么了?操劳过度吗?儿臣不孝,无能为父皇分忧,父皇要保重龙体啊。”
永乐帝一口气儿没顺过来,如果不是秦楚两国贵客都在这里,他还真想劈头盖脸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一顿。你确实不孝,胳膊肘往外拐是吧?!小兔崽子胆儿肥了是吧?!敢呛你亲爹?!你老子看你三天不打是要上房揭瓦?!
但到底有外人在场,永乐帝只能打破一口血牙往里吞,他冷笑道:“太子有心了。”
言罢,又想气一气他们,哼道:“朕?朕当然是守在皇宫中,为你们准备接风洗尘的宴席咯!”
众人心道:“我们也没让您准备啊!”
但面上还是要“虚与委蛇”:“谢陛下厚爱。”
永乐帝摆摆手,大度道:“不客气!”
苏寒没能喝上几口小酒,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微服私访,书房里却还有一堆奏折等待批阅,心情着实不太好,提前告辞。
等出了保和殿,清泰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苏寒奇道:“你怎么在这儿?”
清泰答道:“等公子。”
苏寒边走边道:“陛下不是说给你们在偏殿也安排了两桌酒席吗?你没去吗?”
清泰落后她半步,道:“去了。”
苏寒望了望,指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偏殿,笑道:“人家都还在吃呢,你出来干什么。”
清泰缓缓道:“我远远看见公子出来了,我就同人家告辞了。”
这句话听着很正常,落在苏寒耳朵里却愈发惊奇:“告辞?同人家?你结识了新朋友?”
清泰静默片刻,低声道:“是。”顿了顿,又道:“不算朋友。”
苏寒脚步一顿,惊奇道:“真的。”
清泰快步上前,略略领先了她一步,替她打着灯笼:“尚有雪渍,地滑,当心脚下。”
苏寒放松下来,笑眯了眼,打趣道:“哪家的公子姑娘入了我们阿泰的眼?说来听听。要真看对了眼,本相替你提亲去。要没有,那就难办了,总不能强迫……”
“公子!”见苏寒的话愈来愈没个正经,清泰忍无可忍,厉声打断,“那是个侍卫!”
苏寒“哦”了一声,片刻又道:“侍卫?泰!你竟然……本公子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这方面的爱好?”
清泰冷眼看她,沉默片刻,倏然道:“公子,你饮酒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