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修面色如常,正欲抬步,忽闻高公公的声音传来:“三位大人留步!”
姬无邪动作一顿。
秋子修立住没动。
“丞相大人,摄政王殿下,大理寺卿,三位爵爷请留步!”
姬无邪手上折扇一收,挑眉道:“高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高公公笑眯眯道:“三位爵爷还请留步,陛下请三位大人移步御书房议事。”
苏寒笑道:“原来如此,那就烦请高公公带路吧。”
高升连忙道:“不敢不敢,老奴怎担得起一个‘请’字?三位大人,请随我来罢。”
御书房。
“陛下,不知唤臣等前来,是要商议什么大事?”姬无邪大大咧咧地迈过门槛。
“臣,苏羽墨见过陛下。”苏寒倒是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
若按礼数来讲,非朝拜,启奏或觐见圣上时,称臣须名,多数唤字,以示臣子谦恭之心。永乐帝记得,这好像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规矩。
只不过如今没有太多人遵守罢了,丞相大人今日似乎兴致不错。
“不必多礼,”永乐帝正在处理奏折,抬眼看见他们进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两分,“来人,赐座。”
“谢陛下。”
永乐帝道:“军师这人,哪里都好,就是颇重礼数了些,前些日子皇儿还夸赞你知法守礼。”
永乐帝就南宫浩泽一个儿子,这里的皇儿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苏寒也笑道:“太子殿下谬赞,礼不可废。”却是没管永乐帝还叫她军师。
永乐帝心道:“奇了!臭小子那天也是这么说的,不愧是师徒,措辞都用的一模一样。”
他清清嗓子,嘴角笑容微敛,严肃道:“前户部尚书和前礼部尚书一案,几位爱卿有何见解?”
姬无邪微微挑眉,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略微收敛了几分:“还有什么见解,大梁律法摆在那里,他们明知故犯前,就该做好被法律制裁的准备。”
秋子修面上冷漠,却赞同地看了一眼姬无邪:“臣附议,望陛下按我大梁律法处置。”
永乐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忽然注意到他的丞相大人低敛着眉眼,并不出声。
“丞相有何意见?”
“回上,臣还是那句话,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永乐帝轻叹一口气,怨怪道:“丞相大人啊,朕把你们请过来,是请你们给朕出主意,不是叫你让朕出主意呐!”
“臣知,”苏寒抬眸望了他一眼,“臣只求陛下以明君律己,望陛下以仁待人,不要牵连过多的无辜者。”
永乐帝头疼,说来说去不都还是让他自己决断吗?
“罢罢罢,朕现在只要你们给朕说出个合理的结果,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要满口什么礼义仁智信,就事论事好不好?”
三人默了默,不语。
永乐帝头更疼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几位倒是说个话儿呀!这满朝文武,朕就只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几位了,三位总不能叫朕寒心吧?”永乐帝放软了语气,言行间倒是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
只见底下那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揖礼齐声道:“请陛下决断!”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把永乐帝气得不轻,他哼道:“朕现在要你们决断!”
“上……”
“此乃上谕!”
言外的威胁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这是圣旨,尔等胆敢不遵?
永乐帝本来以为搬出圣旨,这三个人可以来安抚安抚他,谁料他们连一声“息怒”都没说,只低垂着头,谁也不肯先出声。
永乐帝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无可奈何,目光瞥到笔山上搁着的毛笔,他想也不想,拿起毛笔就朝御书房门口扔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啪嗒”一声碎裂,反倒一个清隽的声音传来:“父皇缘故如此愤怒?”
身着一袭白色太子服饰的南宫浩泽踏入御书房内,手上赫然执着方才永乐帝用力甩出的那支毛笔。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师傅。”
“哼,”永乐帝愤然道,“你接它做什么?”
如果不接的话,这支毛笔肯定会断裂。
“儿臣不想让这么好的一支玉质毛笔断裂,以减少国库开销。”南宫浩泽面不改色道。
永乐帝冷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寡淡得很,什么时候在意过国库的开销是多是少。他接住这支毛笔,无非就是不想让这支毛笔断裂,而这上好的玉质毛笔断裂,恐怕会让这位丞相大人心疼罢!
他还没有气到扔东西的地步,本也没多生气,不过是无意间撇到这支毛笔,知道丞相大人心爱笔墨纸砚,若这支毛笔断裂了,定会惹得丞相大人一阵心疼。他扔这支毛笔,无非就是为了气一气丞相大人罢了。
只可惜被他自己养的儿子坏了好事,这臭小子老是胳膊肘往外拐,从没有向过他老爹一回,与皇后起分歧时,毫无条件站在皇后那一边儿,这就罢了,那是他娘亲不是?但与丞相起争执时,别说站在哪一方了,就差帮丞相指着鼻子骂生他养他的亲爹了。
简直是白疼这臭小子了!
忽然间想到什么,永乐帝眼前一亮,连忙道:“浩泽,你不是最近正在慢慢接手政务,需要多加历练吗?皇后特地嘱咐我了,叫父皇多训练训练你,如今可是有一个训练你的大好机会,你可不能错过。”
南宫浩泽嘴角微微一抽,面色不改道:“父皇请讲。”
永乐帝嘴角笑容渐渐扩大,和颜悦色地对那三位道:“跟太子讲讲本次案件吧。”
见底下几人照做了,永乐帝眉心彻底舒展起来,面带春风。
“太子对此有何见解?”
南宫浩泽略微思忖一下,拱手作揖道:“儿臣已心有沟渠,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儿臣以为,丞相大人所言有理,父皇以仁治天下,此案不宜牵连过多人员。且我大梁正值开国之初,也是天下臣民考究我们这个王朝如何的时候,最好不要过多杀戮,留下朝廷残暴的名声。”
“但平西伯和摄政王所言亦不假,大梁律法的权威不可触犯。儿臣以为,当综合两上意见,请父皇三思而后行。”
永乐帝边听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满意之色,但当他听到最后的“三思而后行”时,面色一僵。
“那太子觉得该如何处置?”
“儿臣以为,斯人已逝,开棺鞭尸大可不必,其罪过不必深究,方显父皇仁德。至于本案直系罪犯,李謀、王梓李、金明清、秦勇等欺君之罪不可饶恕,列入明年秋后问斩的名单即可,李氏三代近亲,或流放三年、或充军,与此事有牵连者,流放边疆,终生不得入京。”
“至于魏家,贪污受贿,科举舞弊,妃子通奸,这桩桩大罪自然不可赦免,儿臣原本是想要按照我大梁律法来处置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