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架车的清安还奇怪,昨日夜里属他值夜,一向警惕的他竟然沉沉睡去了,而每次晨起作息总在寅时半起床的丞相大人在他们醒来之前,竟已沐浴更衣完毕,早在书房里处理奏折了。
他去问了其他弟兄,他们皆说昨天夜里睡得沉,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连他去问丞相,不仅没讨到答案,还被主子以玩忽职守的罪名给训了一顿。
但清安是谁呀,他可是风流倜傥的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咳咳,虽然他是守身如玉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这不,正在驾车的他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做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将手中驾车的缰绳递给一旁面无表情的风竹,掀开车帘闪身进去。
不一会儿,风流倜傥的清安队长从马车里狼狈地“滚”了出来。
风竹不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方才从马车里传来清安的求饶声。
风竹还没来得及细想,主子淡漠的声音传来:“风竹,研墨。”
风竹把缰绳交给清安,闪身进入马车内。
其实缰绳存不存在没有多大区别,丞相府的马车做工精细,行驶平稳,马匹也都是精良品种,自己有基本判断的灵性,不会盲目横冲直撞。
但还是要做个样子的。
风竹面无表情地研墨。
她出发之前才刚给丞相大人研好墨的,但这才多长时间,墨就一点儿不剩了。
联想到方才清安背后一片黑乎乎的痕迹,风竹了然。
她沉默不语,真不知道清安是犯了什么错,惹得主子都能拿平常心爱的松烟墨来……
皇宫门口,马车停下,苏寒搁下毛笔,起身走出了马车。
丞相大人走到哪里无疑都是风姿无双的,这才刚下了马车,就已经惹来不少人频频侧目。
少年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雪白色的卷云纹装饰袖边,外罩鹤纹白色大氅,大氅背后是高洁典雅的仙鹤,穿梭于流云之间。
头上用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簪束发,一条雪色束腰带儒雅随和,衣袍下摆是月白色的卷云纹靴。
腰间只垂着月白色麒麟玉佩,下面坠着长长的白色流苏。手中执一支玉箫,玉箫尾端是雪白色的穗子。
少年面如冠玉,色如明月,行走之间宛如九天仙人,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成了一道令人惊叹的风景。
丞相大人鲜少披大氅,以至于群臣都快忘了当初丞相大人肩披大氅上朝时是何等的风采。
小太子早早候在宣政殿门口,见到那抹月白色身影,眼前一亮,赶忙下了台阶朝太傅奔来。
苏寒正在和诸位同僚打招呼,脸上维持着温润如玉的笑容。
“师傅!”南宫浩泽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对着苏寒行礼道,“徒儿见过师傅。”
苏寒停下脚步,见他步履匆匆,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不必多礼。”
“师傅,您身体好些了吗?”
苏寒道:“好些了,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小太子微微一怔,眸中划过一丝失落。
苏寒又道:“殿下是储君,日后切记不可莽撞。”
南宫浩泽明白,师傅是在告诉自己刚才德行有失体统。
他素来知道师傅并不是一个刻板迂腐的人,方才若是在私下里也就是罢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未免会造成些不好的影响。
大臣们上朝时旁边都有记录官记录每位官员的言行举止,德行有失者是要被上告天听的。好在此时还未上朝,并没有记录官在旁边。
储君德行有失,在一众老迂腐眼中,那是了不得的大事,虽然说永乐帝只有南宫浩泽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是幺儿,比他长的都是已出嫁的公主。
但古往今来并不是没有女子为皇的例子,苏寒虽然并没有看不起女子,也知道女子执政不一定会比男子差。
可丞相大人是个偏心护短的人,南宫浩泽是她最疼爱的徒儿,也是她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亲传的关门弟子,从私心出发,她希望南宫浩泽登上那把尊贵的椅子。
从大局出发,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南宫浩泽是皇室子弟中最出色的,文韬武略,仁孝谦恭,礼贤下士,除了有些年少之外,无疑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苏寒不想让小太子的储君之位有丝毫的动摇。
心思百转千回,不过眨眼之间。
好在小太子理解自己师傅的苦心,当即行礼道:“浩泽明白。”
苏寒点点头,抬眸看了看天色,唇角微抿,道:“快到上朝的时间了。”她转身,抬起手臂向小太子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请。”
小太子连忙还礼道:“师傅请先行。”
“丞相请先行。”
苏寒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抬起脚步走上台阶。
见苏寒转身,小太子嘴角笑容渐渐隐去,眼中温暖的笑意褪去,冷淡地睨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众人,也不说话,径直踏上台阶。
“师傅,今日早朝,浩泽需要做什么吗?”他加快了脚步,跟上苏寒,道。
“太子殿下随意,今日早朝,或许能让你受到启发。”苏寒想着,今日早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把案子结了。
小太子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他睫毛轻颤,抿着唇角道:“师傅……”
“嗯,我在。”苏寒心里谋划着事情,漫不经心地应道。
“师傅又与我生疏了。”小太子低声道。
苏寒一怔,脑子里的计划顿时烟消云散,她看了一眼小太子,见他情绪低落,心知他又在因为称呼的问题伤心,顿时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想摸摸南宫浩泽的头,手抬到中途猛然放下,差点忘了,这是在宣政殿前。
苏寒低声道:“这是宣政殿前,文武百官都看着,不可儿戏。”
小太子皱起眉头,回头望了一眼后面台阶上的众人,眸底飞速划过一丝厌恶。
他又望了望前方师傅挺拔的背影。
其实师傅远没有那么惬意悠闲。
身居高位,往往不能为所欲为。师傅用她自身的例子告诉了他,也是一个警戒。
在他的眼里,少有师傅任性妄为的时候,师傅这一生,多在隐忍,诚然如师傅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辱负重,是必不可少的。”
当初天下名儒那么多,德高望重又学富五车的不在少数,但他却独独拜了比自己还要年少半岁、资历不深、经验不足的少年军师做师傅。
或许师傅从来不知道原因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师傅当初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怎么会记得她随手施舍的一个小乞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