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牵着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瘦小男孩进了屋子,男孩一开始有点胆小,不肯踏入屋子,文王温柔地说道:“赶紧进去,没事的。”
小男孩勉强走了进去,文王妃看见面前这孩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呦,这黑得跟个碳球一样,哪里有点皇家样子。”
文王笑道:“孩子还小,日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会变得又白又胖的。”
文王妃瞥了一眼,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小男孩看了一眼文王,文王点了点头,那孩子便朝文王妃那边走了过去,文王妃拉起男孩的手,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指甲里全都是黑色的脏灰,随后又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孩子,问道:“你多大了?”
“回王妃,十二了。”
“呦,还很懂礼。”文王妃掐着算了算,说道,“你是定康二年出生的?”
“是的。”
文王妃瞪了一眼文王,冷笑道:“呵,这定康朝刚开朝,你就在外头胡乱搞了,你文王可真能耐啊。”
“夫人,这……”文王一时哑口无言。
那孩子忽然跪了下来,双腿发抖,紧张地说道:“回王妃,我娘说过,他日种种都是我娘自己的错误,我娘还说,她已经知错了,并且十二年来日日夜夜为王妃诵经祈福,乞求原谅。”
“你这张小嘴还挺能说的。”文王妃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娘无名,人叫她花姑子。”
文王妃点了点头,随后站了起来,说道:“你的身上一半是高贵的血,一半是贱血你就是个杂种,从今日起,就留在府上干些杂活吧,如果发现你偷懒的话,那就别怪我铁面无情。”
文王道:“夫人,他还小,这……毕竟是我的孩子……”
“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还想让他过上公子哥的日子?”文王妃说道,“让他当下人,我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这……”
那孩子忽然磕着响头,连声喊道:“谢王妃收留!谢王妃收留!”
地面隐约能够看到那孩子磕下的血迹,文王满脸地心疼,拉起那孩子,说道:“赶紧起来,别磕头了。”
男孩子喊道:“王妃的大恩大德,我铁蛋儿无以为报!”
“铁蛋儿?这名字太俗气了。”文王妃说道。
“请王妃赐名!”
“你这孩子一口一个王妃叫的,小小年纪却这般会哄人。”文王妃想了想,说道,“还是叫你那风花雪月的爹亲自为你取名吧。”
“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风花雪月,在孩子面前怎么能说这些。”文王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孩子,说道,“按照规矩,中间要有个子字,后一个字是王字旁打偏,你是皇家成员,为宝珠,但是你的母亲出生低贱,所以你这珠子不圆润,是颗残珠,不圆之珠以为玑,就给你取玑字如何?”
“谢老爷。”
“老爷,老爷,一句老爷,将你我父子叫的何等之生分啊。”文王叹道。
“小的以您的儿子的身份来投靠,只是为了寻个门路活下去,但万万不敢再以您儿子的身份自居,主为主,仆为仆,您就是我的老爷。”
“行,你日后大名就叫张子玑,小名就叫玑玑吧,虽然你是下人,但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会给你一间单独的小屋子住着,也不必和别的下人挤在一起。”
“谢谢老爷。”
文王妃走到玑玑的身旁,说道:“如果你敢在府上招摇,那谁也保不了你,为了不惹是非,没有我的许可,你不允许私自出府,也不能当外人瞧见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如果被我发现你坏了规矩,就算是你亲爹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说罢,文王妃便离开了屋子,看也不看文王一样,文王叹着气,一脸的无奈。
皇宫
“爱卿久等了。”皇帝边束着腰带,边走入偏殿。
曾太师忙站起,弯腰说道:“这是劲王批复的调兵奏折,臣拿来给陛下过目。”
“奏折?”皇帝接过了奏折,随意地扫了几眼,说道,“从山海关调兵,不从南军调兵,确实合咱的心意。”
皇帝看着曾太师的眼睛,说道:“咱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把鞑靼人放在眼里,唯有信州左正才是咱的心上大患,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时时刻刻地悬在咱的头顶之上。”
“现如今四海不平,陛下也没有统一中原,确实不利于大宇朝的发展。”
“咱心里有一个主意,等谷斗将军把鞑靼人赶走之后,咱就以驱逐倭寇为由秘密朝江南增兵,咱想在明年,也就是七十大寿的时候统一中原。”
皇宫外
劲王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兴高采烈地在皇宫外走着,准备进宫面圣,忽然从天空中传来了一些扑腾扑腾的声音,劲王抬头一看,发现一只灰色的信鸽在空中盘旋,他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伸出一只手来,那鸽子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往回一收手,将那鸽子抓在手心里,随后从它的脚部截下了一张纸条,翻开一看,他那是双目一瞪,大叫道:“不好,老爷子吃了败仗。”
劲王左右踱步,看了一眼远处的泰安殿,发了一会呆,心想道自己可不能撞在枪口上,于是他便离了去。
皇帝在屋内正和曾太师下着围棋,这时冯太保在外求见,皇帝命刘公公将冯太保带了进来,随后问道:“什么事?”
“陛下,前线的军报来了。”
皇帝落下一棋子,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再将那竹筒接了过来,他拆开了竹筒,里面是一条黄色的布,皇帝翻开了布,仔细阅读了上面的字,随后眉头紧皱,表情不悦。
“这些元朝旧孽将咱边境二万男壮丁给掠走了,还有无数牛羊,甚至还在白头山设下伏兵,暗算咱军。”皇帝将那布扔在了地上,随后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地图,愤怒地说道,“他们是觉得咱老了吗?觉得咱打不动了吗?好啊,那就开战啊!”
曾太师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陛下,现在不是开战的时机,一旦开战,战线必定延长,我们兵力不足,如果轻易将南军调往北方,那我们南边的十六府县就会被左正所袭。”
皇帝捏着自己的鼻梁,一只手插着腰,说道:“鞑靼人不懂什么是天怒,那咱就让他们好好瞧瞧,让他们知道龙发脾气是什么样子的。”
“陛下,还请陛下三思。”曾太师喊道。
冯太保想了想,说道:“陛下,不如以我为使臣,去和那鞑靼人商谈如何?若是他放了我们的百姓和牛羊,那此事不如作罢,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让咱和那群野辈谈判?”皇帝喊道,“咱百年之后怎么见先帝?他那脾气不得指着咱的鼻子骂?简直是奇耻大辱,咱心意已决。”
“还请陛下三思,南边的左正,东边的倭寇,我们都需要用兵威慑,我们能和鞑靼人战斗的兵力只有北边的十五万大军,这仗我们就算赢了,也会使我们元气大伤,如果输了,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反而助长了左正的贼心!”曾太师说道。
皇帝左右走了走,说道:“冯谷,咱命你作为使臣,前去和鞑靼人交涉,告诉他们,咱和他们交涉不是因为怕他们,而是不愿意看到边境的百姓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如果他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咱无情。”
“是。”冯太保回道。
皇帝扶着桌子,说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咱要赶紧解决了左正,否则咱根本施展不出手脚,左正比咱年轻,熬也能熬死咱,咱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
“左正号称有二十五万兵马,但大多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实力肯定不如我们,我们安排在南边的驻守军队都是常年在北方战斗的兵,更加地有经验,何况那左正年纪轻轻,不足为患。”冯太保说道。
“最近有周基在苏州的消息吗?”皇帝问道。
“臣许久没有听说过他了。”曾太师说道。
“曾瑞,你替咱走一趟,去苏州请他出山,咱要打仗了,正是用人之际。”皇帝说道,“他比咱还要小一岁,就在一直和咱玩告老还乡,咱就是不准,只要咱活着一天,他就不许歇息。”
“只是我如果去了苏州,冯太保去了北境,现在王太傅还在成都没有回来,朝中岂不是空了?”曾太师问道。
“朝廷就给劲王管着吧,他是咱三个儿子中最像咱的,之前咱觉得,他越像咱,咱就越想防备着他,但现在咱想开了,还是家里人亲,别的谁也不亲。”皇帝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喏。”曾太师看了一眼皇帝,随后跟着冯太保离开了屋子。
天色渐暗,皇宫里已经是一片昏黑,借着昏暗的光,冯太保一边走着,一边和曾太师说道:“今天我怎么闻皇帝的味儿不太对劲?往日陛下一直防范着劲王,怎么现在……”
“恐怕是……动了立太子的念头了。”
“啊,你说什么,陛下是以共和为本开国的,杀左炜也是因为左炜立了太子,如果现在陛下也想立太子,那他当初的剿贼岂不成了造反?他自己岂不成了当年的反贼左炜?”冯太保惊道。
“我也只是猜测,此事不可张扬。”曾太师说道,“皇帝怎么想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让我们怎么想,皇帝想让我们怎么说,为臣者,就应当做皇帝的心耳眼鼻,不可反帝。”
“就算是立太子,也不应该立劲王啊,这不符合规矩,文王温文儒雅,和善仁慈,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相。”冯太保说道。
“我也想要文王登基啊,但是文王太过于仁慈了,在劲王面前处处吃亏,这我也没有办法,劲王做事果敢狠辣,你我都别招惹他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