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前方被秋山国军队扼守了,我们还从那里走吗?”
符一龙撩开轿帘看了看前方路况道:“秋山国与我关系已经不比当年了,我的徒儿胡平在秋山国也是遭人排挤,最终死在了界河上。如今他们大量准备了火枪,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绕路的好。”
“是。”女弟子接到师父的旨意,下令队伍绕过秋山军营地再前进。一行人走了三日终于到了上柏帝国的控制区。在上柏帝国东北有个重镇唤作陨帝镇,当初南来族的首领——上柏帝国的第一任君王李超在此处遭到土著人伏击,被土著用巫术杀死,由此帝国下令全面禁止巫术的使用。但巫术究竟是什么,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在红枫国与秋山国的界河之战之前,火炮、火枪模模糊糊被视为古书上记载的巫术,但如今这两种火器在秋山国已经普及了,人们发现其原理也不过如此,无非火药一爆炸将弹丸推了出去,很难由此与会遭天谴的巫术联系起来。
符一龙一行人来到陨帝镇,准备稍作休整在向南进发。符一龙吩咐道:“此镇上有座李丞相的别苑,可使人打听丞相在否,如诺他在时,我当登门拜访。”
女弟子道:“徒儿自去询问。”
她随即别了师父,寻到了丞相别苑来,敲门时一位年轻公子出来相见,只见他鼻青脸肿像是刚被人揍过一顿。
“敢问公子是府上什么人?我是李相故友符一龙的弟子,家师路过此处特遣我来相问,如诺丞相在家,我师父便来拜访。”女子道。
却说这鼻青脸肿的公子是谁?原来正是都不会。如何在了这儿?原来那一日何青与他上了烟雨楼,他自寻快活后找何青不见,乃独自返回相府。他父亲见年关将近,担忧他又去极乐山庄混过年,便令他返回陨帝镇陪他母亲。都不会哪里肯回,又不敢拂父亲意,只好假意回家,悄悄想溜去别的城镇看看。他听说北边在和秋山国打仗,乃想去看看战场是怎么样的,到达两军对垒处时,他被帝国军当间谍捉了。领军将军见他是丞相的儿子,便下将他令放回。他在营中时遭人殴打,气不过,临走威胁那将军要回父亲哪里告他状。丞相哪里管得了前线将军,但毕竟地位上高了许多,那将军一时害怕了,送了他一杆缴获的火枪才平息了他怒火。
都不会兴高采烈地带着枪回家去了,只比符一龙早一日到了陨帝镇。
都不会色心不改,他见敲门的姑娘貌美如花,一时心中发痒,但又看她手中提着宝剑,料想会些手段,不敢贸然调戏。
“家父正在家中,姑娘远道而来可先喝了茶再去复命。”都不会扯谎道。
“既然丞相在家,我即刻赶回去向师父复命,茶等我们登门时再喝。”
“姑娘不必心急,家父虽在家中,但早上出去游玩了,预计下午才回,你与我进去喝杯茶,我问些事情也好向家父复命。”
“既如此,我便喝一盏茶,只是我等赶路甚急,只怕今日见过丞相便走,还请公子禀明。”
“好说,好说。”都不会嬉笑着将女子引入家中,着下人泡了茶供女子喝。他本不怀好意,偷偷在茶里下了蒙汗药,心想着将她麻翻了,自己便又有得快活。
女子接过茶,喝了一口,正欲和都不会谈话,忽地却头晕目眩起来。她大惊之下,知道都不会下了药,乃抽出剑直刺都不会而去。都不会见她喝了药还可以使剑,慌得屁滚尿流,连滚带怕跑出屋去,早有一应下人上前帮衬他。众下人欺女子步履蹒跚,持着木棍等围住了她。
女子使劲骂道:“想不到堂堂相府都是些小人。”骂罢,药效又犯了三分,女子强撑着精神,用尽平身力气挥了一剑,这一剑配上踉跄的步法,竟也保留三分高手的姿态。一挥之下,剑转如风,将半圈的下人都削去了半边脑袋。众人始料不及,活着的三五个丢下怔得发呆的都不会,连滚带爬跑了。女子出完一招,却已经捉脚不住,一个空踩跌下台阶来,霎时不省人事。
符一龙在驿站等待徒儿久久不来,料想出了差错,提了长枪,带着几个明快的弟子上丞相别苑看人。
到时,只见别苑大门紧闭,“莫不是这丫头寻错地方了?”符一龙乃令弟子上进扣门,只扣了三下门开了,都不会探头探脑的在门缝里张望。
“我徒儿恨水在否?”
都不会打量了符一龙一番,虽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眉宇之间却自有一股邪气,看得他不寒而栗。都不会道,“确有一人自称是家父故友的徒儿,早上来过,后来便走了,你莫不是他的师父。”
符一龙道:“原来是丞相公子,失敬,不知令尊在否?为何院子里有一股子血腥味?”
都不会心中暗叹:“这老家伙莫不是狗鼻子?我已经将尸首搬后院去了,他如何还闻到?”
“不知令尊在否?”符一龙又问。
“家父不在,虽然如此,你老远远赶来不如进内休息片刻。”
符一龙看都不会吊儿郎当一番模样,心想:“我徒儿办事向来有交代,今儿个怎么不回来禀告呢?莫不是这公子哥把我女徒儿留下来了,毕竟她年幼易哄。我且随他进去看看。”符一龙收的这个女弟子乃是他唯一的女弟子,向来视同己出,却不以好言相教,致使她在行为举止上向来随心所欲,但却又对师父忠心耿耿。想她正是二十年纪,从未下过城北山,今日到了这别苑里,被年轻浪子言语一哄真就做出事来也说不准。符一龙只想到这节,哪里料到都不会直接把她麻翻了,他担心一会儿场面不好看,故意将弟子都支开了,着他们去镇上寻找恨水,心中却认定女徒儿正在苑内。
“院子里一股血腥味?”莫不是她使性子伤了人?”符一龙只道恨水武艺高强,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哪里知道她被都不会暗算,麻花也似的困了绑在了床上。
两人到了前堂,符一龙置长枪在屋外,入内就坐后道:“不知丞相夫人在否?”
都不会道:“我这便去报我母亲。”
他扣了人家弟子,心中毕竟着急,起身时不慎将茶壶带翻。那件瓷器未及着地,只见一条黑影闪过将茶壶裹了,只一瞬间,茶壶到了符一龙手上,看他身形时,依旧坐在客席上,哪里动过分毫?
都不会惊得冷汗不住地流,心道:“若是叫他知道我绑了他徒儿,哪里还有我的活处。我看他随我进来时东张西望,莫不是认定徒儿还在我家中。”想到这里,都不会一咬牙转入后堂去,口中道:“大叔且稍等,我这便去请我母亲。”
符一龙见都不会进了后堂,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年老力衰,经常提不起精神来,人前保持着神采奕奕只是强撑,当周边没有人或只有徒弟时,他全然一副离死不远的模样。
符一龙伸出手来看了看掌心的老茧,忽地想起他习武一生,不曾留下一个后入。他这女徒弟极为孝顺,仿佛是他女儿一般,符一龙一早就想将她收为女儿,但却碍于她的身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他深知这次上柏帝国征召他守卫黑铁堡,极有可能对垒上自己的师父,他虽然青出于蓝,但终究不似他师父般青春永驻。他明白,如果这一战不能彻底击败师父,获取长生不老秘密,那他必然时日无长。趁着自己还拿得起长枪,这一战他必须全力以赴。
年轻时,符一龙同水泊超走遍了德州大陆,北到牧歌山脉,南到祖父岛,风里来雨里去,为的只是从南来族的暴政中解救更多土著人民。“师父怎么就看中我,收我为徒了呢?”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每每都回想起在山海城的一幕。
那是六十年前的一个傍晚,符一龙因偷杀了贵族家的牛,又索性杀了主人出逃在外。他一路行乞,来在了一家酒楼,因身无分文,便又去偷店家的酒菜。店伙计见了骂他道:“没骨气的畜牲,土著人便只会偷土著人。”这一骂激起他的性子来:“我偏偏便敢到王宫里去偷,你们如何说?”这一幕正巧被水泊超看到了,当时东南各国正是南来族与土著矛盾最大的地方,贵族平日里敢当街将土著人殴打致死,听到这番“豪言壮语”水泊超便留心观察起这个孩子来。
入夜时,符一龙真个想潜入王宫盗窃,早被一路跟踪的水泊超拦下。水泊超似乎对符一龙的勇气十分佩服,便收他做了徒弟。但仅仅出于这个原因,水泊超也未必会倾力教授,符一龙至今也不明白,师父为何当初如此对他器重,他入师门三年,枪法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东南地面一应高手无不败在他的枪下。
原本水泊超同符一龙情同父子,只是随着岁月增加,符一龙逐渐长大老去,可水泊超依旧年轻依旧。如此一来再也没了父子般的情分,符一龙反而觉得水泊超的性格倒似个孩子。
他对师父长生不老的原因十分好奇,一日无意间听到了水泊超和一名蒙面武士的对话,这才得知师父乃已经活了一千来岁,而那蒙面武士竟也是不老之身,但却似乎不似师父般了解长生不老的秘密,这从他开口求师父助他妻子获得长生一节便可知晓。
符一龙也想长生不老,便向师父提及此事,不曾想遭到了拒接,从此后两人关系逐渐决裂。符一龙见软的不行,打算强行逼迫,但他武艺始终不及师父一半,如何强迫得了他?为此,符一龙一门心思潜心练习起枪法来,只求有遭一日可以打败水泊超。
“枪乃百兵之王,要全心练好枪法,需抛出杂念,务必追求一招制敌,如此方能领会枪法精要。”在水泊超枪精髓指导下,他进步神速,很快可以和师父不相上下了。水泊超是枪锏双绝,符一龙却只会使枪,本来他以为这是他相较师父永远无法弥补的短处,但他渐渐却发现这正是他的长处。原来水泊超仗着会使锏又有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在枪法上反倒偏离了自己提倡的精髓--心无旁骛,一招制敌。而符一龙深知战场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招不中时,他性命必然难保,因而把赌注都压在了第一枪上,渐渐将第一枪练得炉火纯青,到达了只要他一出手,对家便难逃一死的境地。
符一龙与水泊超首次翻脸时道:“师父,战胜你我只需要一招。”
水泊超自知已然难敌徒儿,便四处躲藏他。数十年来符一龙满天下追捕水泊超,为得便是强迫他透露长生不老的秘密。二十多年前,他发现水泊超行踪后一路追他到了刚人草原,交手时竟因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首招未下杀手,只挑破了水泊超胸膛,反被他趁机反击,落得大败。符一龙如今左臂活动不便,正是那一战被水泊超以锏击打落下的。
“师父啊师父,你何故守着秘密不愿同我分享呢?我已经答应一生不娶,哪里会将秘密传给后代,致使德州人口增满?”符一龙时常感叹。
都不会进了后堂半个时辰总是不出来,符一龙疑心有诈,乃打算起身自去寻看。谁知他坐得久了,腿脚有些麻木,一时起不来身,只好先舒缓一下腿脚的血脉。他思绪一收时,感官最为敏锐,辨别声息竟发现屏风后边似乎躲着一个人。符一龙心中暗叹:“我果然是老了,怎么这人躲了这么久我才发现,若他心怀不轨,放出暗器来时,我却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照着符一龙原来的脾气,若有人在他面前鬼鬼祟祟早就死了十回了。但他毕竟知道这里毕竟是在丞相别苑里,一时没有发作起来。
“这人呼吸急促,看来不怀好意。”符一龙心道,“既然我知道他躲在屏风后面了,就算他发出暗器也休想伤得到老夫。”
符一龙的自信自然是有道理的,他师父水泊超便是使流星镖的高手,但他又几时着过水泊超的飞镖?量这屏风后边的宵小暗器功夫顶了天也难望水泊超项背,却又如何伤得了他分毫?说起暗器,符一龙唯一一次遇险也是出自水泊超之手,只是他师父当初用的不是飞镖,而是一支会发射弹丸的怪枪,细想起来,如今秋山国士兵使用的火枪可能就是他师父当初拿来对付自己的武器。幸好那一日他万分机警才躲过了一劫。想着当日躲开枪弹的情形,符一龙忽然觉得现下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妙。可他顿悟毕竟已晚,只听一声巨响响起,屏风后边冒出一阵白烟来。见此,符一龙当即射箭般闪在了一旁,两步便抄到屏风后边,看他身形步伐全然不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这一闪一进间衔接迅速毫无停滞,白烟还未散去,他已经一把按住了屏风后边的那一人,这人不是都不会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