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髯公大哥。”陈茜按着剑柄道,“那一日我眼看将佩剑化做了废铁,不知风庄主如何又去验了尸?”
大胡子惊魂稍定道:“这中关系我却不知,想必是风庄主编了谎话讹你。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别的事多说无意。”
“既如此,你们几个莫不是要为风公子报仇?”陈茜轻蔑地问道。在她眼里,这十几个江湖人士是不值一提的,若是十几个军士虽然武力更低,但却擅长合力迎敌,反倒可以对她有所威胁,而十几个武林人士虽然个个武艺精湛终究只是一盘散沙。按江湖人士的打法,有八九人合力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出来人时只不过是令她多费一剑的区别。”
大胡子自知敌不过道:“公主差了,我等任务乃是带你去受风庄主当面质问。既然你已经承认,我等已然完成所托。那风公子调戏你在先我也不愿搅这浑水,我这便前去报知庄主罢了。他若不肯甘休,硬要我助他拿你时,我等再来与你放对。只是有一事请你放心,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风庄主营救你师父乃是大义之举,他再恨你也会等到事后再寻你复仇,绝不因私废公,撇下营救计划。”他一番话大义凛然,道出了他美髯公的风骨,也表述了风常乐庄主的深明大义。在座众人无不动容。
“有一事我实不明。”陈茜道,“风前辈如此大义凛然之人为何偏偏要经营极乐山庄这样带人学坏的勾当?”
“这我便不知。”美髯公道,“上古时期的和尚寺庙也是叫人断子绝孙的,难道一应方丈都是恶人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是常理,虽然极乐山庄多造败家子,却也不曾威逼利诱,乃是光明正大的行乐消遣,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何必嗔怪庄主德行?”
何青听两人对话,心道:“连公主也知道这皇帝佬儿支撑极乐山庄用意了,看来带坏门阀家风在这里是个人尽皆知的阳谋。我年轻时,终究是平民见识,竟不曾注意周边还有这么个去所。”
陈茜道:“既如此,你们且去山庄报知风庄主,我陈茜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如欲报仇只管寻我当面了断。我这里先谢过他不计个人恩仇,依旧打算营救我师尊了。”
美髯公大胡子乃领着众人自去了,何青与陈茜分别已久,轻轻搂住了她。
“几日不见你倒变成登徒子了。”陈茜嗔道,“莫不是也在极乐山庄学坏了。”
何青耍嘴皮道:“极乐山庄虽然脏污纳垢,终究也夹杂这文艺风流,却不似烟雨楼般直接了当。我反担心你在烟雨楼学坏了。”
陈茜将何青推开道:“你却忘了我是金枝玉叶,怎么会似你这般无耻,等我恼了便将你当做风庄主的儿子般杀了。”她说着不禁一笑,眼泪便流了下来。
何青忙用衣袖拭去她泪水,道:“茜茜公主,那风公子明明是你师姐杀的,你何必替她扛下来了?”
陈茜哭道:“这却打什么要紧,我受委屈又不止一次了,你至今尤且嫌我失了贞洁,这点冤枉正是小巫见大巫。”
何青怜惜道:“你便是我心中冰清玉洁的茜茜公主,我何时敢嫌弃你。”
“我不恨你嫌弃我,只恨你冤枉我。”
何青摸不着头脑问道:“我又几时冤枉你了?”
陈茜转泣为笑道:“这个日后我再告诉你,若不是被你冤枉,我如何这几个月不愿见你。”
何青依旧不明她所言,以为她只是使性子而已,遂不再深究,转而问道:“公主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陈茜道:“这几日我在烟雨楼住下,时不时来极乐山庄打看你们消息。有一会你睡着了,我到你房里来你也不知道,你睡梦中尤且呼唤你的李希贞姑娘,真是用情至深。”
何青颇显尴尬,乃反问道:“不知我有没有呼唤公主你呢?”
“我却不稀罕你呼唤,脚踏两条船的人有什么好稀罕的?”
何青大窘,反思起自己如何用情竟不专一了。他起初对陈茜公主动心时,犹在自责是不是对不住家中的李希贞,现如今却明目张胆想脚踏两条船了,一时惭愧不已。
陈茜见他羞涩起来又不爱看了,转言道:“这几日锦衣卫似乎盯上了我,几次三番想对我下手,幸亏得严钊相助,才得以保全。你却不知,原来这严钊才是真正的高手,无怪是我师父的儿子,他手段原来比我高明多了。”
“不会吧。”何青道,“那日在红枫国,他将将可以抵住我,如何比你还高明?”
“真实狗眼看人低。我起初不相信我师父能生出这么老的一个儿子,但见了他真实手段,才知道若非是我师父儿子,断然不会这么厉害。那一日你逃到沼泽边,丞相府带人来烟雨楼抓捕我师姐,都是严钊出手相救的,他一人就杀退了几百官兵,在上柏城进出如无人之境,实在厉害得出奇,恐怕相较我师父他也是青出于蓝了。”
何青这才想起那一日秦婉儿被官兵抓捕后有黑衣人出手相救,如此说来竟真的是严钊所为了,看来在沼泽边杀退上柏官兵的也是严钊无疑,当初他却深信是陈茜和秦婉儿联手才有此壮举。
“严钊现在何在呢?”何青问道。
“不知道,这人水深得很,总是神出鬼没的。前些日子风庄主带着佩剑要去验尸,我邀他一同前去阻拦,我想到用王水毁了师姐的佩剑,却没想到师姐带着火药要去炸毁尸首,幸亏被她拦下来了。师姐说被他一下锁住脖颈便动弹不得了,后来才知道他是那一日救下她的恩人。”
何青这才知道为何那一天秦婉儿没有引爆炸药,原来是被严钊阻止了。可她为什么刻意瞒过呢,何青想不明白便又问陈茜。
陈茜忽得又委屈起来道:“还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已经来在上柏城了,这才特意叮嘱师姐对你瞒过,你总是冤枉我,我当时不愿见你。”
何青听陈茜说自己又冤枉她,自知女孩心思难猜,不用再问。但自思她因为那一件事不愿意再见自己也是情理中的,不由又心疼起公主来道:“你在我心中始终冰清玉洁,不要躲着我不见。”
陈茜却道:“你看,又冤枉我起来了。你既然当我冰清玉洁,我便不计较了。我们救出师父后一起回红枫国,我让王兄给你封个官职,你便留在我国不走了如何?我这人最开明,许你再纳个妾室,你把李姑娘和家人都接到红枫国来吧。”
何青听闻这话,乐得心花怒放,可转而一想自己和李希贞青梅竹马,如何肯委屈她做妾室,何况李希贞也是贵族闺秀,自视颇高,绝不肯屈居人下,他一时颇显难色。
陈茜见他由喜转忧,心中颇怒,坐在椅子上拿剑将桌子一敲道:“我乃是王家子孙,若不是念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以命相随,哪里会看上你这江湖浪子?你空时给我合计清楚,若是惹我恼了,我便找个门当户对的去嫁。算来算去,你总是少一个公主,必然亏了。”若不是真性情中人,哪家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何青被她怒态打动,不禁道:“我宁死也不能失去你。”
两人言归和好,乃下楼投烟雨楼而去。陈茜复扮做男儿打扮,这在烟花之地可省去不少麻烦。
“前几日烟雨楼里总有几个姐姐要勾搭我。”陈茜道,“若不是这烟雨楼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消息最为灵通,我却不愿呆在这里。
两人走到烟雨楼前,只见都不会被打得鼻青脸肿滚出楼来。他见了何青,一把抱住腿道:“袁大哥你如何这会儿才来?那林茵茵好生厉害,一眼就认出我来,将我一顿打赶出来了,我事先已经付了银两了,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快与我说说情,让他们随便支个姑娘与我。”
何青无奈道:“你也是个官宦的子弟,如何这般不争气?既然这烟雨楼不待见你换个场子自去逍遥便罢,如何竟至此地步?”
“袁兄此言差矣,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我都不会既然来这里风流了岂能甘心被人赶将出来,你快快前去斡旋一番,不要使我花了冤枉钱。”
陈茜弯下腰看着都不会道:“这个嫖客倒是别有风骨。”
都不会看了陈茜一眼道,怒斥何青道:“无怪你久久不来,原来另找姑娘快活去了,这个男扮女装的姑娘倒是人间极品,你自顾自己快活却将我忘了。”
陈茜大怒,一个嘴巴子打在都不会脸上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何青满脸歉意,扶起都不会道:“你误会了,这位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不可出言相伤。”
“袁兄果真人才。”都不会道,“枉我做了半世风流鬼,却没见过把未婚妻带来青楼相会的。几时我央父亲到北方小国寻个公主婚配,也似你这般耍处。”他一句话激得陈茜大怒,又一脚踹在他胸口。
何青连忙劝阻陈茜道:“公主不必动怒,此人只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性子。”
陈茜气稍消,何青乃扶着都不会一起进了烟雨楼。
林茵茵见何青扶着都不会,心中好笑,原来她并非真的厌恶都不会,只是觉得这人十分滑稽并且欠打,才刻意叫人刁难于他。既然何青扶着他,她也不对他动粗了。
林茵茵最关心孙毅,动问起他来。何青道:“他只在极乐山庄待命,随时准备风庄主调遣。”
林茵茵道:“这人向来死心眼,也不知和他师妹相处如何了?”
“姐姐莫不是看上孙毅师兄了?”陈茜问道。
“莫胡说,我只是青楼女子,如何配得上这般的大侠?”
“如何配不上?何青原本是个说书的,也配上我一个公主了。”陈茜道。她说话天真烂漫,完全听不出这话当中有什么大公主的架子,换别人说同样的话只怕不是这般效果。
林茵茵深受感染,却又忧心道:“只空孙公子满心都是他的师妹。”
陈茜安慰道:“那令他如何青一般脚踏两只船罢了。”
“妹妹休要取笑,只怕秦姑娘终究不似你这般开朗。”
何青见这一节说不开,转而问了林茵茵近日城中搜捕他的情况。林茵茵道,“官府只道你们三人逃去三河国了,街上通缉告示多被雨雪飘湿,朝廷在北边作战吃紧,并不十分关系你们三人,反倒是近日陈茜公主查看黑铁堡频繁,引起了锦衣卫注意。”
何青道:“既如此我也要去黑铁堡看视一番,看看如何才能顺利潜入。”
陈茜道:“风庄主这边频频盯着,我等再去察看却也无用。”
何青又道:“风庄主既然认为是你杀了风少爷,营救程思远之后必然借官兵之手害你性命。我等再熟悉一番地形,也好及早准备。”
两人又一番商议,便定了第二日一早再去西郊探看黑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