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管,你一早上山来,可曾看见我儿被何人所杀?”风常乐看着儿子的尸体,问何青道。
“何人害了令郎我没看见,我来这里时,已经有人下山去给您报信了。不过以我推断,这人剑术极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既然他已经离去,恐怕很难被我们追上。”
“莫非是情杀?”孙毅道。
秦婉儿一听,心道“好个没良心的孙毅,虽说是为了替我掩盖,这番话也忒冷血了点。”她以往一直以为自己师兄是个懦弱怕事的主,这一会倒是见识什么叫无毒不丈夫了,心下不禁对孙毅多了几分依赖之情。
“庄主,事已至此望你能够节哀。”孙毅又道,“不知令郎是否有什么仇敌?”
“他自来处世圆滑,远胜老夫,若说有仇敌也只能是情敌了。”
孙毅道:“既如此可将周边屋舍的人集合起来问一问,看看今天少了谁,也问一问何人与令郎交恶。”
这小乐山庄住的都是显贵子弟,本来不吃他们拿问,但一来毕竟死者为大,二来好汉不吃眼前亏,都被庄主手下人集中到了屋舍前。
孙毅乃执着剑,一个个地询问过去,放言说他一无官爵二无家眷,正是赤脚不怕他们穿鞋,谁要是敢胡言乱语亦或隐瞒不报,他便一剑将其宰了,不怕任何人秋后算账。
何青知他用意,趁他问时悄悄留了个心眼,看谁被问时会打量秦婉儿一眼。
一番询问下来,了无结果,何青才放下心来。
“若是凶手不在其中,必然趁着夜色跑了。”何青道。
“不然。”一个仵作出身的庄客道,“从尸身来看三人被害时天肯定亮了。他杀了人必然往北路下山,若有人见到可疑人物北路下去时,才能断定凶手已经逃离了。”
人群中倒有几个人声称见过有人往北路下去了,只是可疑不可疑却说不上来。何青暗暗把这几人记住了,心道:“就你们起得早,心还细。”
风庄主见一时查不出结果,乃令人下山去报案,自己带着手底下高手围住了现场,以防任何人走脱了。
何青悄悄对庄主道:“我们三人是受通缉的,若官府来人,我等需先回避。”
“这个自然,三位且回庄上去,老夫在这里必然要查到凶手才走。”
孙毅怕自己一走,便有人向庄主指证秦婉儿,乃对庄主道:“令郎被害,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既然有人往北路下山去了,恐怕便是凶手,庄主不如与我们同去追赶一番,不准能追到可疑之人,这里交给手下弟兄自然能妥当。”
风常乐哪里知道是计,连称有理,带着何青、秦婉儿二人并三个手下往北追去,孙毅却称自己相貌与通缉令相差甚大,可以留在现场看守。
官府来时果然没有认出孙毅,他们见周边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弟,也不敢抓谁,只把伤口都验了一遍,见在场没有一把武器与伤口吻合,草草做了个帐便下令收尸。
何青等人回来时,众人都散了,风公子已被抬回家里去,另外两个尸首也不知是哪里的人士,呈在棺材里还在现场放着。
白事乃在风庄主另一庄园举办,朝中不少官员前来吊唁。何青三人见瞒过了风庄主,心便放了下来,先回极乐庄操办起火药的事。
“何大哥,人确实是我杀的,虽然瞒过了一时,我总疑心有人看见了我杀人。”秦婉儿忽地又忧心忡忡起来。
何青默默不语。
孙毅道:“若真有人暗中向庄主指证了师妹,只怕庄主随时会对我们动手。我们还是早做准备。”
何青也琢磨了一阵,道:“如今火药已在生产,我们不如假称接到了陈茜公主来信,再躲回烟雨楼去如何?”
孙毅道:“如此也好,只是若没有人向庄主暗中指证,我们一走返遭庄主怀疑又该如何。”
何青道:“等庄主来议事时,我在试试口风,这段时间你们注意饮食,不要被下了黑手。”
当夜风庄主果然又来询问火药制备情况了。何青道:“我们全权负责,庄主大可以放心,只是不知黑铁堡那边何人在探情况,令郎被害的案件又调查的如何了?”
风庄主道:“何总管有心了。黑铁堡的地图已经画好,我儿一案也稍微有了点眉目。今日小乐山庄有个下人,又说案发那日似乎看见有个姑娘在屋外与我儿推搡,也不知是凶手还是死去的姑娘。”
何青一惊,心道:“秦婉儿武功如此,哪里有和风公子推搡的道理?只怕风庄主是在试我的口风了。”
“照理来说若是有人替死去的姑娘出头一时害了令郎,终究不应该将她也杀了,莫非是怕她说漏了嘴?”
“人心险恶,有些人为保自己性命禽兽不如的事也是做得出来的,事到危急时,他必然狗急跳墙以求自保。”
何青若有所思,呆了半日道:“不知风公子小乐庄上是否有账目可查,看一看平日里谁和那死去姑娘情分最多,兴许便能查出凶手。”
风庄主确实是来探口风的,他见何青滴水不漏,只好坦言道:“庄中有人称事发当日婉儿姑娘打伤多人,向山上走去,怀疑是婉儿遭劣子调戏,一时气愤杀了他人。如今山上两俱尸体用煤油浸泡着,恐怕得带婉儿姑娘的佩剑去比对一番伤口,才能为她洗脱嫌疑。”
何青一惊,心道:“若婉儿真下过刺招,只怕掩盖不了。”他佯装愤怒道:“庄主不必多疑,明日便可令婉儿带剑前去比对。”心下却盘算起如何为婉儿遮掩来。
“也不必婉儿亲往,我令手下带着剑去便好了,免得她一时多想。也不必等到明日了,现下便将婉儿请来你看如何?”
何青道,“既如此庄主稍候,我去开导她一番,才好令她交出佩剑。”
何青乃去婉儿房中,将事情与她讲了,抽出她佩剑来看时,果然造型独特,难以遮盖。秦婉儿道:“不如将剑削薄了带去。”
“那只怕是欲盖弥彰。现在做手脚哪里来得及。”
孙毅也在婉儿房中,道:“事发危急了,不如现在劫持住庄主,我俩自离去,大哥只置身事外便好。”
“山上的尸体未必保全良好,不知是否验得出来?”何青说完又问婉儿道,“当日你是否刺及两人骨头,若骨头伤留了剑痕,再过十年也是验得出来的。”
秦婉儿哭丧着脸道:“透心一剑,如何不伤及骨头?这番只怕难以遮盖了。”
何青道:“既如此你连夜赶去山中,用火药把那两俱尸体炸得粉碎。我这里带着你的剑去见庄主,却说你睡下了。”
婉儿道:“如此庄主不会见疑吗?”
“他若疑时,你只管推脱,再负气出走,我等借此于他翻脸,只说有人陷害于你。”
孙毅道:“若他们也验风公子尸体,又该如何?”
何青把眉头一锁,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婉儿却道:“风公子那一剑是站着受的,我怕他不死,旋剑搅过,估计骨骼列碎了,不见得能验。”
何青道:“如此最好,事不宜迟你尽快出发。”
安排既毕,何青带着剑去见风庄主。风常乐取过佩剑,看了一番,当即带着仵作庄客上山去验。何青乃告退回房,悬着一颗心始终放不下。
却说秦婉儿带着十多斤火药来在了事发小屋门前,只见还有七八个庄客守在屋外。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一横,干脆打算连这些人也杀了便罢。正要动手时,只觉脖颈一紧,一双强有力的手制住了她。
何青在屋里等到了深夜,久久不听见有火药炸响,疑心秦婉儿莫不是失手了,正要出门看时,只见风庄主带着仵作回来了。
何青只好硬着头皮问他:“风庄主验得如何?”
风庄主怒道:“这还如何去验?刚出门没多远,却遭了两个黑衣人埋伏,我与他厮打一阵,眼看要得胜了,这两人又是泼王水,又是放暗器,趁着夜色便走了。”
何青心稍宽假意道:“庄主可曾伤着?”
风常乐冷笑一声道:“伤着?我于他们斗了一个时辰也伤不着一个。我看这两人不是要杀我,单单是要损我佩剑。”他说罢将秦婉儿的佩剑往地上便掷,只见那剑早被王水腐蚀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验尸对形。
“将孙毅和秦婉儿两人找来见我。怎么我一去验尸便有人来暗算老夫?”
何青冷汗直冒,哪里肯去找。只推脱两人睡下了,明日再请不迟。
风庄主大怒,自去二人房中寻找。那孙毅本就在庄上,被他找见不提。风庄主尤且疑心秦婉儿,乃推开她房门直入里去,却见她正在案前写信。“庄主深夜到此所为何事?”秦婉儿道。
风常乐见她好端端坐在房中哪里挑得出问题?转念一想,“莫非真的冤枉这女娃了?”
“婉儿姑娘休恼。”风常乐道,“老夫不慎损坏了姑娘佩剑,特来致歉。”
秦婉儿道:“只要验了伤口,洗脱了我的嫌疑,一柄佩剑算什么?你这山庄中好剑有的便是,还我一把便成。”
“婉儿姑娘休要见恼,老夫若非丧子痛极何以至此?明日老夫便赔你一把家传的宝剑。只望姑娘休要瞒我,犬子遇害哪一日你既上得山去,可有遇见什么可疑之处?”
“别的没有看见,只有那日与我过招的李姓汉子并着三五个庄客,行色匆匆跑下山来,说要给你报信。你若疑心我,如何不疑心于他?”
风常乐一怔,心道:“这女娃急了便乱指人,但也提醒了我,莫非真是庄中客人做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