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了场,何青三人被风庄主安排住下。
累了一天,三人都万分渴睡,但哪里放得下心来,只好三人挤在了一个屋里,万一情况有变好有个照应。再不放心时,三人都把自己系在梁上睡,又在房门上架了一个木盆,以防有人悄悄潜入。
如此睡了一夜,倒也平安无事。天明时,三人开始商议下一步的打算,但如今一无程思远具体下落,二不知陈茜去了何方,哪里便有主意?
三人正议论着,门外风庄主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何青请进了风庄住,他见三人都在,却反把房门扣了,轻声道:“三位想必就是何青总管和南城双侠。休要吃惊,老夫乃是程思远先生的至交。”
何青等如何不吃惊?差点把武器亮了出来。
风庄主忙对何青解释到:“凭你昨晚写的词,谁都知道你认识陈茜公主。老夫暗中观察了你们许久,刚才又有官兵搜查到了庄外,因而十分确信。”
“官兵现在何在?”何青问道。
“三言两语被我打发走了。”风庄主道,“我这极乐山庄背后乃是上柏皇帝撑台的,你们在这里绝对安全。”
“皇帝不正要抓我?”
“皇帝不知我和程思远大侠有旧。哪里会想到我会收留三位?”
孙毅蓦地想起师父曾经确实提到过这极乐山庄乃问庄主道:“莫非庄主便是家师提起的风常乐前辈。”
“正是老夫。你们三人真是好大胆,如何这般没计策便要去营救程思远大侠?”
听他这么说何青猜测风庄主莫非有了什么计划,乃向他请教。
风常乐道:“要救程大侠却也不易,但机会还是有的。据弟兄们打探,目前程思远被囚禁在上柏城西郊的黑铁堡中,有三千铁甲军看护极为森严,又有玄铁链锁身难以挣脱……”
何青听说有三千铁甲军看守着程思远心中顿时凉了七八分。他在秋山王宫见过铁甲护卫,都是选得膂力过人的壮士套上百十斤重铁甲组建的,手持锋利长枪,威严无比。这些铁甲军因为不够便捷,战场上鲜有见到,但看家护院监守囚徒无疑是把好手。需知天下武林人士压过对手全凭轻便二字,可对上这铁桶似的卫兵又哪里找得见缝隙?即使真有凭力量取胜的高手能够破开铁甲,又不免身法上慢了,如何躲得过密密麻麻的枪阵突刺。这三千铁甲军只要往城堡入口一站,就算同样有三千孙毅、秦婉儿之流的好手也休想攻打得进分毫,何况南城双侠实际上只有两人?
“如此说来,营救程大侠岂不是妄谈?”何青不安地问道。
“这却未必。”风庄主指着孙毅二人道,“两位的师门不是知道火药配方吗?若能制得火药,我等只需炸开城堡墙壁,安排高手直入程大侠囚室救人,若那三千铁甲军来不及集结,程大侠必有一线生机。只是如此安排需要先派人打入堡中,等摸清了堡内构造方能行事。”
三人入上柏城许多日了,虽说想营救程思远却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直到今日听闻了庄主计划,才算有了眉目。秦婉儿救师心切催道:“既如此,有劳庄主尽早安排,我们随时提供火药配方,等炸开城堡墙壁,我们师兄妹必打头阵营救师父。”
风庄主见三人过于轻视黑铁堡,泼冷水道:“恐怕事情也不是这般简单,且不说我们派去的人究竟能不能摸透黑铁堡,即使真炸通了囚室也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老夫听闻城北山德洲枪神符一龙有个高徒驻守在黑铁堡内,我们再多高手也不能挤进狭窄的堡道,到时候想要对付这个厉害的角色,恐怕还得等一人来助。”
三人都问那人是谁。风庄主看了看何青答道:“便是你词中所表的女修罗陈茜公主。除却此人我看谁也对付不了符一龙的徒弟。”
秦婉儿一听非要师妹出马,心中以为自己被小瞧了,道:“庄主好小视人,我师妹剑术虽然高明,却也不见得比得过我们两个做师兄、师姐的联手,想那符一龙多半只是徒有虚名,我便不信他的弟子也抵得住我手里的利剑。”
孙毅见秦婉儿如此轻敌乃劝她不可大意。秦婉儿听了心中十分不快,反讥道:“师兄若是怕了,到时候我一人战他便行,你和何大哥只管营救师父。”说完,她夺门便出去了。
何青见她乱使性子,叹了口气道:“婉儿妹妹却是不分轻重,孙毅你快追去再劝劝她。”
孙毅乃提了剑走出屋子去寻她,何青与庄主自议营救程思远的事不提。
秦婉儿一路走到了庄外,砍翻几颗小树泄气,嘴中怨道:“天下只有这师妹最好,武功长相都将我比下去了。”这时候庄中的几个客人伴着歌姬正往外走,看到她的架势都吓得不轻。也有胆大的客人,见她是个俏佳人,倒试着来捋她虎须。原来这极乐山庄应着极乐两个字,来去的都是寻欢作乐的人物,他们见了秦婉儿色心便起,竟顾不得她手里利剑了,哪料只问了她一句话,还没沾上边便被她用剑鞘捅得七荤八素,倒在地上哇哇直叫。
秦婉儿心绪稍定,把那几个客人扫视了一遍,心道:“这极乐山庄原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大白天的男女勾勾搭搭全没体统,我还是附近找个地方住了,等营救师父时再回吧。”
她望见附近一座小山,山腰上有些屋舍,乃投奔小山而去,心中想着,只要给些钱财哪里不能落脚。
来在了山腰上,她这才看清这些屋舍十分精致不像寻常的农舍。“如此正好,出门在外不能亏了自己。”她心道,乃找了间较大屋舍的上前询问。
那屋主出来时,原来是个年轻的公子哥。
秦婉儿知他不是贪小财的人,却也只能掏出银两试着问一问。谁知那公子看见秦婉儿时眼睛也直了,一副登徒浪子的嘴脸尽露出来:“小娘子来这里住哪里需要银子,我倒贴一百两给你才对得起你的姿色。”
秦婉儿一怔,脸色霎时变了,她忽又听见屋里有男女相嬉的声音,才明白这里其实也是不干不净的场所。
那男子兀自说些轻薄语言来调戏秦婉儿,哪里知道她早已怒火中烧。
“先是烟雨楼,后是极乐庄,现下又遇到了这么个野窑子,我投的为何都是这样的地方?”秦婉儿自嘲着,缓缓将剑抽了出来。
那浪荡公子也有些功夫在身上,见眼前这美人动真格的了,不敢轻视,乃扑身上前要夺她剑。秦婉儿本不想真杀他,见他赌命来夺剑,不由不进招,翻手一削便卸下了胳膊来。伤者还未叫唤,她倒先心下一惊,“想不到今天终究又做出事情来。”四顾之下没有人,她急补一剑,将那浪荡子刺了个胸透,倒在地上当场死了。
秦婉儿心知不能留下活口,赶进屋里寻见一对男女也刺死在了床上。担心有漏网之鱼,她屋里屋外又看了一遍,正待要走时,一个人影晃向身边,身法极快,须臾抵近,她挺剑要战时,才发现来者竟是孙毅。
孙毅见她杀了无辜之人又还能怎样?只好把浪荡子尸体拖进屋去连那对男女一起用被子盖了。
“你却如此鲁莽,这附近多有风庄主相识,若是杀坏了自己人如何与庄主交代?”孙毅边责备边领着秦婉儿下山。两人走到半路时只见何青摇着一柄折扇寻上山来。
“二位贤弟、贤妹原来在此,不知气可消了?”何青问到。
“大哥如何来了?”孙毅问到。
“奉庄主所托,来这里寻他公子下山。这风公子乃是混迹官场的好手,黑铁堡中多有相识,得他助力必然摸清堡中底细。”
“这却奇怪,这风庄主如何不自来寻公子,返让大哥代劳?”
“他父子常年多有不合。说来好笑,原来这极乐山庄乃是皇帝佬儿设在这里的风月场所,为的是败坏国内门阀德行,好让他们家道衰落,以防危害朝政。”何青绕有兴致地道,“难怪这些当官的不成模样,原来是皇帝故意带坏他们,防他们做大做强了危及皇权。”
“帝王之心果真叵测。”孙毅道,“可这和风公子有何关系?”
“那风公子自幼在极乐山庄住,风庄主原指望他多接触名流,不曾想他反而习染了吃喝嫖赌一应坏习惯,被庄主赶出庄去了。他却又在这半山腰里搭建了个小乐山庄,干得还是风月红尘的勾当。你别说,这事名气虽不好却也结识人,如今这风大公子也已经是上柏帝国一号人物了。他父亲自己不愿来请他,家里庄客又请不动他,只好让我带着这柄折扇作为信物来山上找他了。你们既从山上下来,便再折回去给我带路吧。”
孙毅心里有些发颤,问何青道:“可曾知道风大公子多少年纪,有什么体貌特征?”
“这哪里问得那么详细。对了,我这折扇上有他一副画像,乃是庄主夫人为他画的,你们看看便知道如何寻他了。”
秦婉儿接过折扇一看,险些没哭出来,心道:“天下竟有这般孽缘,如何我才离了老子庄上,就把他儿子杀了。”
何青见秦婉儿脸色异样,便问她缘由。没等秦婉儿回答,只见昨夜与秦婉儿交手的李大汉并着三五个人急冲冲赶下山来。
何青见他走得急好生奇怪,问道:“李家兄弟,出什么事了?”
“哦,袁兄是你们啊!大事不好,风庄主的大公子在山间雅屋不知道被什么人杀了,我正赶下去报信。”他说完自顾奔下山去了。
何青一怔,瞥了秦婉儿一眼,乃上山去查看。秦婉儿与孙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呀,你呀,这番可要坏了救师父的大事。”
“我哪知他是风庄主的公子,你休老是埋怨我。”
孙毅思量良久道:“事到如今,我们只好瞒住风庄主了,你动手时可曾被人看到?”
“应该不会。我见四周没人才动手杀了他,却也是他非礼我在先。”
“你动手时固然没人,却也难保我们搬运尸体时,亦或进出屋舍时没人看见。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会儿验尸时,我们紧紧跟着风庄主,若有人指证你我,便将庄主劫持了。”
“如此岂不是坏了救师父的大事?”
“这样吧,若事情败露,你劫住风庄主,我劫住何大哥,如此便可为他开脱。到时候你便说陈茜师妹已经被我们杀害了,何大哥日后必然和风庄主联手,等师妹一到,营救师父有我们没我们还不是一样。风庄主既然和师父是故交,不见得会因为我们的过错迁怒于他。”
“也只好如此了。可若陈茜师妹迟迟不来,他们另请高手救出师父,你我二人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要师父得救,你我浪迹天涯又有何妨?”
两人商量既定,乃跟上何青前往小屋,这会儿屋外已经围了二三十人。孙毅二人担心有见证者就在其中,远远不敢靠近。
“师兄,若躲过了这一劫,你我便永不分开。”秦婉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