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茜杀完秋山国押运队,又要去刺杀黄通洲。何青阻拦道:“现在秋山军与鲛人在合作,需要对付士林国。我们以后再杀好吗?”
陈茜怨恨道:“你只帮着蔚蓝姐姐,我不要你管。我非要杀光秋山国所有人。”
何青抱住陈茜道:“茜茜公主,听话,不要伤及无辜的人。”
“这黄通洲也和黄百汇一个货色,曾经轻薄于我,我不杀他,除非去死。”
蔚蓝道:“妹妹要杀黄通洲不急于一时,我写一封信给明珠太后,只说黄通洲的不是,撤销他的元帅之位,再杀不迟。”
陈茜这才平息下来。三人一路东回,要返鲛人军中。却说这三百零一个秋山军士被陈茜杀了,未曾留下一个活口,秋山军也没做道理处,哪里会为难陈茜。三人一路畅通无阻,投在了三桥埠鲛人陆帐。
陈茜不能忘怀所受之辱,终日只是以水洗身。何青见她再无笑容,每日只是小心伺候。至于战争的事,自然不归他操劳。
蔚蓝知黄通洲便是当日掳走明珠的强盗,本来就厌恶他,今天要为陈茜报仇,乃写了一份书信给明珠太后,道:
明珠吾妹,见信望怜。今愚姐虽回海妖湖畔,只因战事之故,复羁旅在外,同母亲诸将士,与秋山军同驻三桥埠。前者因黄通洲无能,致使所允军粮被敌所劫,连累我族姐妹尽数南下,共保军粮。后又因黄通洲多变,不允我军运回粮草,反勒令我军出力守粮,致使两军颇有摩擦。兹事本小,不烦一闻。却岂知黄通洲变本加厉,屡屡生事。红枫国公主本投我军效力,其以旧敌之故,多番索人,欲以加害。后见事不成,乃设鸿门宴,埋伏女刺客乔装行刺,假祸公主,致使公主性起,连伤将士多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既屈打成招,本该发还国都再审,听从贤妹发落,不曾想此獠色心又起,伙同黄百汇欲行奸污。及愚姐相救,公主不醒人世,终究清白如何,谁又能辩?愚姐几次三番以成后之尊,面斥此獠,不想此獠旧事重提,称当初在湖边,你我二人全没羞耻,今番我等面斥他色欲熏心,乃是嫉妒公主有福。愚姐唯勒令其传唤那日刺客,欲当面对质,返公主公道。不想其歹毒至致,早已杀人灭口,尚令士卒先奸后杀,死后挞尸,乃至人神公愤,军心相背。纵观此獠行迹,全无才学。湘西一役,其令士卒背水而战,致使自相践踏,落河无数。虽有铜炮百门,他又不得其法,两军混战之际,鸣炮伤人,全无敌友之分。东军稍稍北上,他即调炮不灵,射程之外,務自盲射,致使炮弹落入水中,砸伤鲛人军士。愚姐观此人诸事不宜托付,现两军交战,最忌帅才非人,乞望贤妹罢黜此獠,返军营以肃纪,保家国以平安!
太后得信,差点没背过气去。当着众丫鬟,骂街道:“黄通洲啊,黄通洲。我见你争权斗势颇明,怎么行兵打仗这般窝囊。若非鲛人相助,岂敌得过士林国。也难怪当初你守不住西山森林。”她骂完,又想到蔚蓝之话未可全信,然而两军摩擦却已然坐实。若非如此,蔚蓝又怎么会如此恨他,总不能说蔚蓝与他实际上正和睦相处吧。
太后乃另遣车骑将军马福为元帅,传令接替黄通洲。她要亲自询问黄通洲,是否还想着像当年那般捆着她,要她合欢。
黄通洲接到太后命令,错愕不已。又得了太后转述蔚蓝陈列的他的罪状,才知道有人在诬告自己。可这诬告的人又是谁呢?他思来想去,不得其人,乃把罪状看了三遍。忽地想到,此人莫非正是黄百汇。若非是他,谁还知道自己一度想奸污红枫国公主?这小子想夺我擒获红枫公主的功劳,被我截回公主时必然不服气。你看他反倒说我伙同他奸污公主,这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几时奸污过公主?把自己列进去,不就是想排除嫌疑?他却不知,别人没缘由又岂会诬告他。这陈茜公主已经回来了,他们一行人又去哪里了?必定是入宫告我去了。
这太后不让他知道告状者乃成后,是怕两军再起摩擦。谁知道黄通洲竟瞎猜起来。
“黄百汇,黄百汇。亏你与我称兄道弟,竟然这么狠毒。看来这天底下做兄弟的确实都靠不住。今后你休撞在我手里,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黄通洲乃交割了帅印,整理细软,由三四十个军汉护送着,回向秋山城。早有细作报知鲛人帐内。
一行人走到了秋山国的山口县,正是晌午时分。眼看县城将到,忽地望见前方高地上一片林子里挤满了人。几个村汉陆陆续续的捧着刀具往林外边搬。
“这是谁造下的孽呀?”
“不知道啊,这些当兵的最不是东西,活该有这么一出。”
村民们议论着。黄通洲心下好奇,乃入林子去瞧。
“官兵来了。”村民一声呼喊,都闪在一旁,让出了一条道路。
只见林子中稀稀朗朗地扎着几个军营,草丛被人踩出一大片空地。再走近几步时,一阵恶臭扑鼻而来。黄通洲调头想走,蓦地望见军营后边躺满了尸体。他憋气走近一看,认得是秋山军的衣甲,肉都生蛆了,分辨不出是何人。士兵的配刀、长枪都被村民收走了,衣甲穿在身上不好扒走,又是违禁品,故而还留着。
黄通洲不由猜测这些人莫不是押送陈茜的卫队?难怪一去不复返,却被杀死在这里。他想要寻找黄百汇的尸体,凭着衣着应该认得出,可三百多具尸体中并没有他在内。
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呢?陈茜公主纵然剑法再高,也不可能一人对付三百士兵,何况杀得一个不留?他越想越慌,莫不是什么鬼怪作祟?
但他本就不相信鬼怪之说,几十年来,他坏事做绝,当初在海妖湖更是杀死了三个兄弟,又有什么鬼怪寻他算账了?哪怕真有,也无非是鲛人一般,卖相与人类不同罢了,未必就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里怎么找不见黄百汇呢?莫不是他用毒害死了众人,逃命去了?却又为何这么做?
正没道理处,村民纷纷叫喊:“县太爷来了,县太爷来了。”
没等他回首,一个五六十岁的县令便来向他鞠躬道:“下官山口县县令刘博知参见元帅。”
“此处是你管辖?”黄通洲问道。
“正是正是。今上午县民来报,只说林子里杀死数百个军汉。下官特来视察。”
“人都死了几天了?怎么这会才发现?”黄通洲问道。
“本县本就地广人稀,如今战端又起,兵荒马乱,壮汉多半参军去了,哪里有人来看视这荒山野岗。倒是路过的商人闻见丑味,才发现了这些尸体。”
黄通洲又问到:“以你之见,这些死尸排成一圈,十分归整却是什么缘故?”
“回禀元帅。”刘博知道,“此处向南300里,乃是乾坤国地界。乾坤国近日围剿二都沼泽的原始居民,都赶到三河国去了。保不齐有走散的,来了北方。这些原始人最为迷信,喜欢搞些活人祭祀。下官揣测,必是他们袭击了军队。”
这乾坤国南北跨跃一千九百里地。二都沼泽位于南方,原始人舍近求远,逃向北方而不去三河国,实在说不过去。何况一路的州府、县治又哪里是他们跨越得了的。刘博知的猜测无疑不占道理。只是若非如此,谁又会费那么劲把死尸堆成一个圈?黄通洲东想西想,反倒怀疑起西山森林里的原始人来。只是他自己曾在彼处谋事,又哪里听说过他们有这个习俗。
“尽快埋了吧?”黄通洲对县令道,他奉命回都,不在愿意多想。一行人继续西进,到了山口县治,才在驿馆驻下了。
黄通洲想起自己许久未读书了,乃在烛光下翻阅起四书五经来。念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一句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好一个饱读诗书的衣冠禽兽。你可知非礼勿活?”
黄通洲正要反驳,只见一个女子仗着剑正站在门口,不是陈茜又是何人?
“公主如何到此?”黄通洲问道。
“自是来取你狗命。”
“哦?老夫不知何处开罪了公主,还请公主明示。”
“你却只是装疯卖傻,那日在你帅帐里,你对本公主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彼时你我各为其主,你来刺杀老夫,本当死罪,若非老夫保全,你却像那其余刺客一样,早受尽凌辱,死于非命了。如今你与驸马团聚,如何恩将仇报,要至老夫以死地?”
“呸,本公主不与你饶舌。你和那黄百汇一般禽兽不如。”陈茜道。
黄通洲何等精明人,听陈茜说黄百汇禽兽不如,乃明白他们路上发生什么了。只痛恨黄百汇阻止他占有陈茜,自己却这般无耻。但他依旧不曾猜那三百人都是陈茜杀死的,反以为是黄百汇见事情败露,下毒杀人灭口而已。
“公主既然憎恨黄百汇,去杀他便是了,何故连累老夫?”黄通洲道。
“你还没明白?本公主立下规矩,但有出言调戏我的,叫他断发碎衣;于我举止不端的,叫他断根手指;触及我衣物,肌肤的,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一命呜呼。”陈茜道。这套规矩是她早年定的,如今看来,惩罚尤显轻了点。
“公主殿下休恼,你的规矩确实定得很妙。”黄通洲道,“以我看来,乃是犯了公主的第三条,只是公主行刺我在先,黄某犯罪在后,理当从轻处罚。”
陈茜正要辩驳,不料黄通洲抽出配剑来,换在左手,一剑便把右手连着半个小臂砍了去。他撇剑在地,忍住疼痛道:“当日便是右手侵犯了公主,今日之罚正是应了公主规矩,公主若不解气时,再来砍我其他手臂、腿脚。”说罢,他疼痛难当,晕倒在地。
陈茜吓得不轻,她杀人虽多,胳膊也砍过无数,毕竟都是疼在别人身上,似黄通洲这般语气镇定间,忽地断去自己手臂,她却是学不来的。想当日受辱之时,她想要咬舌自尽,毕竟还是下不了决心,反倒把气出在了押运她的士兵之上,虽说阵营对立,但倘若运送她的是红枫国士兵,她便不杀了吗?
陈茜直觉得自己罪孽尤比黄通洲深重,既然黄通洲按她规矩,自己做了惩处,又何必再伤他性命?她乃撇下黄通洲,自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