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像往常一样,我去清理一个城市,走到半道,却被告知任务取消了。
我开着回收车漫无目地地乱转,车上别着的喇叭里放着的“狗娃,狗娃”的喊声,这是我唯一的娱乐了。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像那个“狗娃”
当我晃悠到人类的一处避难所时,立刻有人认出了我。
“看,他回来了!”
“你去过北方了吗?你看到他了吗,他是我的孩子”一个男人举着一个破旧的照片问我。
“你见过他们吗?他们是我的家人”一个女人举着一个硕大的显示屏道。
“求求你帮我找找他,求求你!”
......
我烦不胜烦,只得统一回答:“北方,除了死亡,什么都没有。”
人群静了下来,只剩下电喇叭中“狗娃”“狗娃”的叫声,可笑,荒诞。
我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有健忘的功能,人们在短暂的哭泣后,又开始问:
“你看到他了吗?他是我的孩子”
“你见过他们吗?他们是我的家人”
......
我一遍遍地解释,但他们依然固执地问我。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冲击波,什么是核辐射,什么是DNA断裂,他们不懂也不愿相信。
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迟疑地走向我,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总是扭头看身后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应该是他爸爸,她爸爸跟我差不多高,长得也有几分像,爸爸笑着鼓励什么,然后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踮起脚,递给我一张照片,大概是我的她爸爸长得像,她对我并没有太多恐惧。
那是一张幼儿园合样照,地点应该是北方的某个幼儿园。
小女孩拉拉我的手臂,我俯身,她指了指幼儿园拉着手的一群小朋友,说:“这个,小盆友,那个,小盆友,我也是小盆友,我们三个是好盆友哇。小盆友最爱吃糖糖啦”她从口袋中掏出几颗融化过又结成块的糖,估计是珍藏了好久“叔叔,给他们拿几颗糖吃好不好哇?”
我还没开口,“小盆友”就把照片塞进我的手里,“叔叔,可千万不能忘了呀!”
为什么,小孩子总喜欢用“呀”“啦”“哇”来强调什么,这么高兴的语气词与这个绝望的世界格格不入。
见我迟迟没答应,这个“小盆友”把照片塞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等着我去清理的城市不断的增加,任务取消不过是暂时的,很快,我就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我把“小盆友”的糖的照片挂在后视镜上,经过漫长荒芜的道路,穿过凄凉安静的城市,有些城市已经生出树和动物。
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照片上一张张稚嫩的笑脸陪我走过了很多地方,有时候经过树林,四周的空气不再充满金属味道的时候,我能闻到糖果的香甜味。
那味道让我恍惚间听到笑声,是小孩子那种充满香甜气息的笑声。